![开封府谋生记](https://wfqqreader-1252317822.image.myqcloud.com/cover/282/52510282/b_52510282.jpg)
第59章 她真在大相国寺
邹谏骑在兄长邹讽身上,一拳接一拳重重捶在兄长和自己的胸口,一边打一边哭,一边哭一边骂:“畜生!!畜生!!!你我性命是欧公救的,你我名字是欧公取的,你我本领是欧公请人教授的。没有欧公,你我早化为白骨,你竟然盗窃欧公财物,你该死啊!!!”
当左军巡院几个吏员将兄弟二人拉开的时候,邹谏还在歇斯底里大骂:“因为你,我被欧公逐出府门啦!!!因为你,欧公不要我啦!!畜生,你害我回不了家了,我没有家了!!!!”说着说着,邹谏一口老血吐了出来,就此昏倒。
地上的邹讽此时同样也呕出鲜血昏迷过去……
开封府的医官检查之后,又问了叶棨一遍:“小叶,你确定这个邹谏的伤是他自己打的?”
叶棨点点头道:“亲眼见,邹谏将自己和这个邹讽打伤!”
医官擦擦冷汗:“行医多年,老夫第一次听说有人能用拳头把自己打成内伤。别说老夫自己了,我祖上几代行医,几代人加一起也从未听说过这种……凶悍之人!”
邹讽、邹谏兄弟都是内伤,经过一日之后才转醒。
据邹谏交代,他们兄弟二人是自由自身,并没有卖身契。在兄长逃走的当天,欧阳修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另谋生路。他跪在欧阳修书房外恳求主君收回成命,但得到的只有失望。
正在他准备收拾行囊的时候,听到了叶棨一行人要去疾风蹴鞠社捉拿邹讽。他恨极了无德兄长连累自己,所以尾随叶棨他们到了蹴鞠社,恰好堵截到了要逃走的邹讽。
至于为什么殴打邹讽的同时还要重击自己,邹谏答道:“欧公曾经讲述过孝悌之仁,我虽然没太听懂,但知晓殴打兄长是错。但是这畜生忘恩负义,背弃主君又不得不打,所以我打他一拳就自罚一拳。”
这话听得荆玖以及堂上几个吏员面面相觑,原来还能这样啊。
审讯邹讽的时候,他的招供就丰富的多:盗窃宝刀确实是邹讽干的,他的目的也确实是用宝刀赚钱。不过他却从未想过用欧公宝刀换钱!
堂上荆玖听得云山雾罩,险些命人动用杖刑,这时候邹讽又说道:“小人原本想将刀盗走后藏好,等到城中欧公宝刀失窃的消息传开,再公开兜售假刀换取银钱。待到钱赚够了,将真刀找回还到府中。这样欧公不会有损失,小人还能得些外财,更重要的是,如此小人还能在府中压过仇管事一头!”
邹讽的计划不能说不好,只是出了意外,第一个意外就是欧阳发封锁消息,严禁外传宝刀失窃,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不得不利用乞索儿散播消息;第二个意外就是那把宝刀,确实丢了。
欧阳修府上在修葺房屋期间每日提供给泥瓦匠两顿餐食,邹讽作为管事,动用职权将泥瓦匠用餐地点定在一处偏院。起初瓦匠还想留人看守工具,邹管事见此不悦道:“欧公府上还会贪图你们这锛刨斧锯不成?”
泥瓦匠觉得邹讽所言有理,就放心的去吃饭了。利用泥瓦匠每日用餐时间,邹讽将竹梯一侧梯梁打通,在工期最后一日将宝刀盗出用细麻布包裹好塞了进去,又用几个竹片固定。
按照计划,他会在案发之后去泥瓦匠那里找麻烦,搅扰一番之后,夜里再去伺机转移宝刀。可是那天与仇管事去泥瓦匠那寻事时候,他轻轻触碰发现竹梯不对劲,情急下一脚踢碎半截竹梯,发觉里面是空的,宝刀当真不翼而飞了。
之后邹讽虽然惊讶,但依旧执行敛财计划,同时暗中调查几个泥瓦匠,直至他发觉弟弟有意无意间总是注视他。邹讽知道自己弟弟,能让他对自己戒备的只有主君。于是情急之下,逃走了。
荆玖听完后问道:“这个藏真刀卖假刀的计策,是你想的?可有同谋?”
虽然邹讽最初不承认,不过他闪烁的目光骗不了荆玖。在一通杖刑之后,邹讽供出来一个同谋——他的相好吕四娘。这个藏真刀卖假刀的敛财计划其实是吕四娘想到的。
别看这个邹讽常去妓馆,但他真正的心头好却是一个孀居的妇人,那妇人每逢大相国寺万姓交易必然到场兜售她的刺绣,邹讽也是在那里跟她相识的。
听到吕四娘三个字,叶棨当即一激灵,唯恐遇到一个女侠。又想到此时是宋朝不是清朝,应该是凑巧同姓而已,这才长出一口气。
问出妇人住址之后,荆玖将人马兵分两路,一路到开封县郊区鲁家村妇人家中找寻,一路到大相国寺,因为今日刚好就是万姓交易的日子。
出城的一路到了开封县县郊,凭借荆玖手书调动厢吏协助不提,单说大相国寺这一路。
此前叶棨曾经问过几位好友,大相国寺有没有女尼,众人都说没有,可是今日叶棨在大相国寺内真真切切见到了女尼。他也是今日才知道,女尼也会在万姓交易的时候来兜售自己刺绣啊。
王桦和纪子盛一左一右押着邹讽来认人,遇到兜售刺绣的女子很多,可是这些女子一半都带着帷帽,为了认人,吏员需要拨开帷帽让邹讽辨认。
这个举动有些流氓,尤其是当叶棨拨开帷帽看到一个皮肤雪白双颊却红透了的比丘尼,就更显得流氓了。
大相国寺的知客僧闻讯赶来,已然向他们数次投来不友好的目光,要不是他们身上穿着胥吏的皂衣,大概来的就不是知客僧了。
一旁几个读书人,见到吏员这样行事,口中无不说着有辱斯文。突然一个书生说道:“哎,那个小娘子竟然头戴着羃䍦!真少见啊!”
羃䍦跟帷帽结构差不多,其实帷帽就是羃䍦的简化版本。二者最大的区别就是,羃䍦帽檐垂下的面纱比帷帽长很多,帷帽的面纱只能垂到肩膀,羃䍦的面纱可以垂到腰胯。
看到装束如此奇特的女子,叶棨怎么能不怀疑。连忙走过去,就要撩开羃䍦。正当他的手举起的时候,羃䍦的主人自己撩开了面前的纱,露出一张叶棨熟悉的脸——楚哥儿。
此时他满脑子都是聂班主当初口型“楚哥儿,大相国寺。”
二人的目光相对好久,一直到孔骧的声音传来:“找到了!”叶棨才回过神,扭头看向几个同僚,叶棨赶忙朝楚哥儿道:“给我一个地址!!”
此时叶棨的语气严肃而急躁,将楚哥儿吓了一跳,茫然的跟他说了一个地址。
叶棨道:“我过几日去看你!”
开封府左军巡院大堂上,根据吕四娘的供述,那个计划也不是她想出来的,只是在一个路过村里的讲史先生那里听说了类似的话本,她才讲给邹讽听。
而邹讽敛财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享受,而是吕四娘身患重疾,需要大一笔医药费!
事已至此,邹讽盗窃的案子基本可以了结,但是宝刀失窃没有结束,毕竟那把刀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