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蛛影噬心

子时的青云宗膳房浸在浓稠的黑暗里，易凡的靴底碾过青砖缝隙间的蛛网，黏腻的触感让他想起灵雾谷巨蟒舌苔的纹路。月光从漏风的窗棂斜切进来，十二只血玉蛛正在啃食《问心诀》残页，暗红甲壳随着吞咽动作明灭，仿佛三百里外掌门殿檐角悬挂的警示灯笼，在夜风中摇晃着血色光影。

“小凡凡要是被毒蛛咬死，人家会伤心的哟~“

紫色烟雾在蒸笼上凝结成半透明少女，赤足点在冒着热气的笼屉边缘。她发间垂落的珠串随着动作叮咚作响，每颗珠子都映着易凡瞳孔里跳动的烛火——那是江无雪昏迷前塞给他的鲛人泪，此刻正在他袖中发烫。

“再学江无雪说话，“易凡捏碎偷藏的醒神丹，苦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他看到少女裙摆扫过的蛛网腾起靛青烟雾，“我就把朱砂掺进掌门的安神茶。“

灶台突然震颤，铁锅里凝结的猪油簌簌剥落。地窖木门吱呀作响，佝偻身影拖着一串陶罐爬出黑暗。哑仆溃烂的右脸在月光下淌着黄脓，左眼却清澈如少年，瞳孔深处浮动的《九天玄雷诀》封印符文，正与易凡昨夜在青铜鼎上所见如出一辙。

“他要你喂血。“紫雾少女忽然缠上他的脖颈，吐息带着陈年血腥气，“每只蜘蛛饮够三钱心头血，才会吐出封印钥匙哦~“

易凡的匕首在掌心转出残影，刀尖抵住心口时忽然顿住。水缸倒影里，哑仆溃烂的面皮下有异物蠕动——半截玉简嵌在颧骨深处，刻着灵雾谷地脉的双环阵图，边缘还沾着王铁匠常用的松烟墨。

“前辈当年也试过解封吧？“他突然翻转刀锋划破手腕，血珠坠入陶罐溅起涟漪，“可惜用错了血。“

十二只毒蛛骤然暴起，猩红蛛丝如活蛇缠住哑仆脖颈。老仆被吊上房梁时喉间发出嗬嗬怪笑，溃烂的脸皮层层剥落，露出青灰色皮肤上蜿蜒的宗主令纹身。那纹路正与易凡怀中的半块令牌严丝合缝，在月光下渗出沥青般的黑血。

血玉蛛群啜饮鲜血后甲壳尽褪，化作十二道赤芒钻入易凡经脉。剧痛如千万钢针刺入骨髓，识海中浮现的青铜鼎虚影正在轰鸣——三百根锁链从鼎耳垂下，末端拴着扭曲的灰影。易凡看到王铁匠佝偻的身影正在消散，他手中的打铁锤竟与慕秋白佩剑的残柄熔铸在一起。

“破！“

天神系统的金锁链骤然绞碎鼎身，易凡喷出的血雾挟着雷光，将灶台劈出焦黑裂痕。掌心跃动的电弧勾勒出《九天玄雷诀》开篇口诀，每个文字都裹挟着冤魂的哀嚎。房梁上的哑仆突然停止挣扎，宗主令纹身裂开的缝隙中，黑血在墙面蜿蜒成字：

“祭祖夜，子时三刻，鼎开鬼门。“

五更天的掌门殿浸在沉水香的迷雾中，易凡伏在琉璃瓦上，看玉清子将朱砂掺入鹤嘴铜壶。殿中青铜鼎比神识所见更加狰狞，九头蛇浮雕的眼珠随着香火明灭，鼎腹渗出的黑液在地砖汇成江无雪的面容，她散落的白发正化作锁链缠住鼎足。

“好看吗？“

紫雾少女的赤足突然踩碎倒影，易凡险些从檐角滑落。他这才发现瓦片下的夹层刻满镇魂咒，腰间弟子令正与咒文共鸣震颤。当祭坛烛火第三次爆出青焰时，他摸出备好的雄黄粉——这是用王铁匠遗留的熔炉炼制的，此刻洒向香灰竟激起鬼哭狼嚎。

九头蛇眼珠突然转向檐角，玉清子的剑光劈碎屋脊的刹那，易凡借着雷诀残力倒跃上银杏树梢。他故意遗落的朱砂瓶滚到鼎足，瓶身裂纹恰好拼成慕秋白的生辰八字。树影摇晃间，他看到玉清子剑穗的鲛珠正在龟裂，渗出与江无雪耳珰相同的幽蓝液体。

晨钟撞碎山间薄雾时，易凡在新弟子早课上佯装瞌睡。掌心雷纹却在《青云炼气诀》翻到第七页时骤然发烫——书页间浮动的虚影里，三百灰影正在鼎中哀嚎，江无雪的白发如蛛网缠住鼎口，而她腕间的咒纹已蔓延至脖颈。

“易师弟。“

玉清子的佩剑突然压住书页，剑刃折射的血光刺痛眼球。易凡注意到对方靴底新沾的赤血壤，混着黑水正泛出磷光：“昨夜藏书阁失窃，所有新晋弟子需验明正身。“

验魂镜抬起的瞬间，易凡催动雷纹震碎镜中倒影。飞溅的琉璃碎片划破玉清子脸颊，渗出的血珠裹着黑雾，落地竟化作挣扎的鬼脸。在众人惊呼声中，他忽然朗声长吟：

“气贯长虹吞日月，雷惊九霄破幽冥！“

蛰伏在经脉中的十二道蛛影破体而出，化作雷霆击穿铜镜。调皮鬼系统的笑声在识海回荡，天神系统的警报声里，青铜鼎方向传来地裂山崩的轰鸣。易凡在混乱中瞥见江无雪的白影掠过廊柱，她指尖捏着的正是昨夜哑仆剥落的半张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