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溯鳞啼烬
冰晶在睫毛上凝成霜花，萧云舟的瞳孔里倒映着两个重叠的世界。左侧是熊熊燃烧的青铜熔炉，右侧则是冰封的婴骸墓场，他碎裂的龙爪悬在虚实交界处，每片鳞甲都刻着不同的生辰八字。
“终于走到溯鳞之境了么？“
青璃的声音从冰火交缠的漩涡中传来。她的银发半数化作灰烬，半数凝成冰晶，腐烂的左手指尖正抵着萧云舟的眉心：“摸摸你的第三根肋骨，那本该是我的枕骨。“
萧云舟的指尖刚触及胸口，少年萧重光的青铜戟就破空而至。戟刃上的雷光撕开裂隙，露出后方冰棺林立的真相：“你以为溯鳞是解脱？不过是命契最后的慈悲！“
“父亲当年剖开青璃尸身时，“萧云舟突然抓住戟身，龙鳞在雷光中片片剥落，“您可曾听见冰棺里的婴泣？“他沾血的掌心突然浮现卦纹，熔炉中的锁链应声缠住少年将军的幻影。
冰棺群突然震颤，林婉秋的残魂从某具棺椁中渗出。她半透明的指尖抚过儿子龙化的面庞：“当年娘亲抱着你冲出祠堂时，青璃的尸身正从冰棺里坐起——她腐烂的手掌按在我腹间，说了句'此子当归溯鳞渊'。“
“林夫人倒是记得清楚。“七叔的干尸从冰层裂缝爬出，喉骨间新生的卦签泛着青光，“可您可知丙辰年惊蛰，族长在地窖做了什么？“他腐烂的下颌突然脱落，露出藏在舌根下的冰晶脐带：“他将青璃胎儿的残魂，缝进了你未出世的胞弟体内......“
熔炉中的锁链突然暴动，萧云舟的龙尾扫碎三具冰棺。飞溅的冰屑在空中凝成记忆残片——昏暗地窖里，父亲正将染血的锁魂钉刺入母亲隆起的腹部，而冰棺中的青璃尸身腹部同样在蠕动。
“双生契......“青璃燃烧的银发突然缠住萧云舟的脖颈，“萧重光当年发现的不是通幽骨，而是让锁魂钉寄生的秘法。“她腐烂的左手插入自己胸腔，扯出半截晶莹的龙脊骨：“摸到了吗？你第三根肋骨的纹路，与这根龙脊分毫不差。“
萧云舟的指尖突然刺痛，龙鳞剥落处浮现细密的契文。少年萧重光的幻影突然发出惨笑，铠甲在笑声中迸裂：“你以为我愿做这罪人？当年青璃的龙骸突然胎动，若不用锁魂钉......“
“若不用锁魂钉，你萧家百年基业就会崩塌？“林婉秋的残魂突然凝实，她破碎的襦裙下渗出金红血雾，“舟儿满月那夜，你在我枕边说的醉话可还记得？'青璃腹中物才是真正的家主'......“
熔炉轰然炸裂，无数青铜碎片在空中重组。萧云舟看见每块碎片都映着不同画面：自己婴儿时期掌心的裂纹正在吞噬乳母的魂魄；七叔在祠堂地窖焚烧的卦签里封存着婴灵；青璃腐烂的尸身腹部钻出龙爪......
“溯鳞之境的真相，可还满意？“
青璃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她的虚影在冰火中重组，竟化作半龙半人的形态，腹部缠绕的锁链末端拴着萧云舟的脐带：“三百年前我自愿赴死，只因萧重光承诺会保住我们的......“
“谎言！“少年将军的幻影突然暴起，青铜戟贯穿青璃的龙尾，“当年你吞下锁魂钉时，腹中胎儿早已......“
“早已化作通幽骨的养料？“萧云舟突然插入对话，龙爪捏碎青铜戟的虚影。他淌血的指尖按在青璃额间，那些破碎的记忆如洪流般涌入——暴雨夜的祭坛上，青璃的龙爪正护着腹部，而萧重光的剜骨刀刺入的却是自己的心脏。
冰封的婴骸突然集体睁眼，数百道啼哭在溯鳞之境回荡。萧云舟的龙鳞开始逆向生长，每片新生的鳞甲都浮现出卦文：“母亲，当年您撞破的秘密，可是萧家用主母的孕身温养锁魂钉？“
林婉秋的残魂突然燃起青焰，她怀中的襁褓碎片拼成半张河图：“何止温养......每任主母临盆时，族长都会将上代锁魂钉刺入胎儿囟门。“她破碎的指尖轻触儿子龙角，“你出生那夜，青璃的尸身从冰棺消失，次日祠堂供桌上......“
“供桌上摆着带血的龙鳞！“七叔的干尸突然癫狂大笑，喉骨间的卦签迸发血光，“那根本不是龙鳞，是从初代主母棺椁里挖出的婴孩天灵盖！“
整个溯鳞之境突然静止。
青璃的龙爪悬在萧云舟心口三寸，少年将军的幻影保持着撕扯锁链的姿势，连翻涌的冰火都凝固成诡异的雕塑。唯有萧云舟新生的龙鳞仍在生长，那些卦文逐渐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青铜镜面般的鳞甲上，映出三百年前血腥的仪式：青璃的龙尾缠着祭坛立柱，萧重光正将沾血的锁魂钉刺入她隆起的腹部。而祭坛阴影里，初代主母的冰棺正在渗出血水，棺中传出婴儿的啼哭......
“原来如此......“萧云舟的龙瞳突然淌出冰蓝色血泪，“所谓通幽骨，根本是代代相传的弑亲咒！“他猛然撕裂心口的龙鳞，飞溅的血珠在空中凝成三百枚卦签，“青璃，你让我看溯鳞之境，就是要我知道自己才是最后的锁魂钉？“
半龙半人的虚影突然破碎，青璃的本体从冰棺中缓缓坐起。她翡翠色的龙瞳里映着萧云舟的倒影：“不，是要你知道......“龙爪突然穿透时空裂隙，按住他逆生的第三根肋骨，“......锁魂钉该换主人了。“
惊天动地的龙吟响彻三界。
当萧云舟的肋骨被生生抽出时，溯鳞之境的所有冰棺同时开启。无数婴灵爬向那根泛着青光的龙骨，而熔炉中的锁链自动缠绕其上，炼化成新的青铜戟。少年萧重光的幻影突然跪倒在地，铠甲下的躯体正化作飞灰：“终究......逃不过......“
“父亲可曾后悔？“萧云舟握住新生的青铜戟，戟身浮现母亲教过的《往生咒》。
幻影在消散前突然露出解脱的笑：“当年青璃的龙爪穿透我胸膛时......她说......下个轮回......“余音被冰火吞噬，唯留半截卦签坠入深渊。
青璃的龙尾突然缠住萧云舟的腰身，将他拖向初代主母的冰棺：“现在，该让你看看真正的葬龙渊了......“龙爪掀开棺盖的刹那，无数锁链从棺中爆射而出，每条锁链末端都拴着个正在融化的冰雕——那些全是萧家历代族长的面容。
林婉秋的残魂突然发出悲鸣，她最后的灵力化作青光融入戟尖：“舟儿，河图的缺口在......“
话音未落，冰棺中的初代主母突然睁眼。她翡翠色的瞳孔与青璃如出一辙，腐烂的指尖正指着萧云舟的心脏：“三百年了，终于等到真正的契眼......“
萧云舟的青铜戟突然调转方向，戟刃上的《往生咒》迸发金光。当冰棺中的初代主母抓住戟尖时，整个溯鳞之境开始崩塌，无数记忆碎片倒灌入他的龙瞳——这次他看清了，三百年前青璃被锁上祭坛时，腹部缠绕的根本不是龙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