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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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溶洞探险

溶洞顶部落下的雨水在青石板上汇成血溪,顾清让的怀表磁针突然逆跳三圈。白露生尸体手中的电报机发出尖锐蜂鸣,《贵妃醉酒》的鼓点越来越急,震得琉璃棺中的防腐液泛起涟漪。

“这老东西死了二十年还爱听戏。”陆沉舟用刀背敲碎电报机外壳,飞溅的零件里滚出颗玻璃眼珠,瞳孔处刻着菊花纹,“川岛倒是念旧,拿我爹的眼球当纪念品。”

顾清让正用匕首撬开发报键下的暗格,闻言手一抖,刀尖险些划破橡胶手套:“督察长这玩笑瘆人得很。”

“顾博士昨夜验尸时连开七膛,”陆沉舟突然贴近他后背,呼吸扫过耳垂,“怎么现在倒怕了?”

暗格里的胶卷沾着尸蜡,显影后竟是北平地下水道图。红笔标注的十二个节点形如北斗,每个都对应着梨园名伶的故居。顾清让的放大镜停在西四牌楼:“程砚秋旧宅下埋着德军当年的净水装置,若被病毒污染...”

话音未落,溶洞深处传来婴孩笑声。二十盏白灯笼自暗河飘来,烛光透过灯罩显出人脸——正是广和楼失踪的吊尸面容。陆沉舟挥刀斩破灯笼,爆开的火星里窜出毒蛾,翅膀粉末沾到皮肤立即溃烂。

“闭气!”顾清让将解毒粉拍在他颈侧,顺势扯开染毒的衣襟。陆沉舟后背的刺青遇药泛紫,菊纹中央竟浮现顾氏家徽:“原来顾家早与日本人...”

“陆怀瑾!”顾清让首次厉声喝他表字,“这粉末遇蛇毒变色的常识都不懂?”

暗河突然掀起浊浪,浮出七口贴着囍字的棺材。棺盖震开的刹那,腐尸皆着凤冠霞帔,盖头下却是千代子剥皮的脸。陆沉舟的子弹打碎最近那具尸体的天灵盖,颅骨里滚出个留声机喇叭,播放着《游园惊梦》的昆腔。

“好个冥婚大戏。”顾清让用铁丝缠住喇叭,声波震碎钟乳石,“川岛这是要给我们配阴婚?”

“顾博士若急着嫁,”陆沉舟甩出钢索缠上岩壁,“陆某倒是备得起聘礼。”

钢索尽头竟是个天然竖井,井壁挂满戏服。顾清让扯下件白蟒袍当绳索,忽然摸到袖口硬物——是把刻着“秦”字的黄铜钥匙。陆沉舟突然从背后环住他,军刀劈开扑来的腐尸:“顾博士对件戏服摸得这般细致?”

钥匙插入岩缝的瞬间,整面石壁翻转成德式保险库。成箱的血清试管泛着幽蓝,标签日期停留在1918.12.24。顾清让抽出支试管对着灯光:“这是用当年劳工抗体提炼的...”

冷藏柜突然爆裂,二十具冻尸如提线木偶跃起。陆沉舟扯着顾清让滚到货架后,冻尸的利爪在铁皮上刮出刺耳声响。

“东南角通风口。”顾清让喘息着比划,“我数到三...”

“省点力气。”陆沉舟突然咬住他手套指尖扯下,将染血的戒指按进墙缝机关。暗门开启的刹那,冻尸群被气浪掀翻,两人坠入垂直滑道。

滑道底部是间民国婚房,龙凤烛映着墙上的囍字剪影。顾清让的后背撞上雕花拔步床,床幔突然垂下缠住脖颈。陆沉舟挥刀割断绸缎,刀尖挑起床褥下的钢丝——竟连着二十个贴着符咒的陶瓮。

“别碰!”顾清让拦住他伸向陶瓮的手,“这是湘西的尸蛊瓮,见光则...”

窗外骤然炸响惊雷,陶瓮齐齐开裂。蛆虫组成的“百年好合“四字在地板上蠕动,陆沉舟的酒壶烈酒泼出火墙:“顾博士的合卺酒,陆某代劳了。”

火光照亮梳妆台铜镜,镜面显现出秦三娘的脸。她右手持描笔在左臂画牡丹,颜料竟是凝固的血块:“白老板的皮相最是细嫩...顾少爷要不要试试?”

顾清让抓起胭脂盒砸向镜面,碎裂的镜片中突然伸出青紫手臂。陆沉舟的子弹穿透镜框,后方暗格里滚出个襁褓,裹尸布上绣着德文生辰——正是陆沉舟的出生日期。

“川岛这出戏码俗套了。”陆沉舟用刀尖挑起裹尸布,露出底下微型炸弹,“顾博士可会拆...”

顾清让已扯开他警服纽扣,将炸弹贴在他胸口的刺青上:“别动,这刺青颜料含铁粉,能干扰引信。”两人的心跳在炸弹滴答声中共振,陆沉舟突然轻笑:“顾博士这姿势,倒像要与我殉情。”

窗外飘来纸钱雨,唢呐版《鬼夜哭》由远及近。顾清让剪断最后一根导线,抬脚将他踹开:“陆督察长要死,也得等顾某写完验尸报告。”

院中古槐下摆着口描金棺材,棺内铺满樱花标本。顾清让的镊子夹起片花瓣,叶脉里显出血写的“救我”。陆沉舟突然掀翻棺材,底板下压着张泛黄的戏票——民国七年腊月初八,座次栏用德文标注着“观察员陆”。

“令尊那晚也在广和楼。”顾清让将戏票对着烛光,“白露生登台前喝的茶里...”

陆沉舟的吻猝不及防堵住后半句话,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顾清让的解剖刀抵住他咽喉,却摸到他后背渗血的绷带:“你中蛊了?”

“是顾博士太吵。”陆沉舟将染血的玉佩塞进他手心,“收好聘礼,明日还要拜堂。”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古槐突然自燃。火焰中浮现白露生的残影,水袖卷着密信飘落——竟是日军少将的亲笔函,约定三日后在十七号桥墩“验货”。顾清让的怀表指针停在凌晨三点,表盖内侧不知何时多了道血痕,恰与陆沉舟的枪伤重合。

古槐烧成的灰烬里浮着金粉,顾清让用镊子夹起一片焦叶,叶脉间突然窜出条碧绿小蛇。陆沉舟的匕首擦着他耳畔飞过,将蛇钉在槐树干上,蛇尾还在痉挛着摆出“SOS”的弧度。

“顾博士连蛇都要调情?”陆沉舟拔出匕首,蛇血在刀刃上凝成珠串。

“督察长的飞刀若偏半寸,”顾清让摘下眼镜擦拭水雾,“明日《申报》头条便是'留洋博士命丧醋海'。”

溶洞深处传来齿轮咬合声,烧焦的婚床突然翻转,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铁轨。轨道上停着辆迷你蒸汽机车,煤水车里堆满贴着囍字的骨灰坛。陆沉舟用刀柄敲碎最顶端的坛子,灰烬中滚出颗翡翠眼珠,瞳孔处刻着“吉”字。

“川岛倒是周全,”顾清让将眼珠按在机车操纵杆的凹槽里,“冥婚还备嫁妆。”

机车突然喷出绿雾,仪表盘亮起血红数字:13:14。陆沉舟踹开车门将他推进驾驶室:“顾博士挑的吉时不错。”

铁轨尽头是面爬满藤壶的石壁,顾清让突然扳动紧急制动阀。惯性让两人撞作一团,陆沉舟的手肘抵在他腰侧枪伤处:“谋杀亲夫的新招数?”

“督察长请看。”顾清让用袖口擦净观察窗,苔藓剥落的石壁上赫然用德文刻着“白露生之墓”,日期正是陆沉舟生辰。

墓室门环上挂着把黄铜锁,锁眼形似并蒂莲。顾清让扯下陆沉舟的领带夹拗成开锁器,忽然被按住手腕:“顾家的开锁手艺,是在慕尼黑学的?”

“家父说这是祖传技艺,”顾清让腕间发力,锁芯弹开的刹那突然侧头,“专开美人骨。”

墓室内二十盏长明灯应声而亮,照得中央水晶棺如同白昼。棺中白露生双手交叠,无名指套着枚翡翠扳指,戒面刻着顾氏家徽。陆沉舟的枪管突然抵住顾清让太阳穴:“解释。”

“民国三年春,”顾清让面不改色地推开枪口,“家父在琉璃厂收过枚扳指,买家是...”他忽然扯开陆沉舟的衣襟,露出锁骨下方淡去的疤痕,“东京陆军学堂的刺青师。”

棺盖突然炸裂,白露生的尸体直挺挺坐起,戏服下摆钻出千百条金环蛇。顾清让将酒壶烈酒泼向长明灯,火舌卷过蛇群发出爆响。陆沉舟趁机撬开棺底暗格,掏出个贴满符咒的铁盒:“顾博士的情书?”

“是聘礼清单。”顾清让用解剖刀挑开铁盒,泛黄的礼单上写着“白银二十万两,换陆氏嫡子”,落款印着顾家家主的私章。

暗河突然掀起巨浪,裹着具贴金箔的浮尸撞破墓墙。尸体手中攥着把三弦,琴弦竟是人筋所制。陆沉舟拨动琴弦,音调与《锁麟囊》的过门完全吻合:“川岛这贺礼倒是风雅。”

“不及督察长昨夜送的'惊喜'。”顾清让扯断琴弦缠在手腕,“用毒镖在床头刻'早生贵子',陆家的聘礼单真特别。”

浮尸忽然睁眼,腹腔中传出留声机的沙沙声:“...三日后子时...十七号桥墩验货...”话音未落,整座溶洞开始坍塌。陆沉舟扯着顾清让跃入暗河,湍流中漂来块棺材板,板上用血画着太极八卦图。

“抱紧。”陆沉舟将他按在棺板上,自己半个身子浸在冰水里。顾清让的解剖刀突然扎进他肩头布料,将人拽上浮板:“督察长若冻成冰雕,验尸时取样倒是方便。”

“顾博士的口是心非,”陆沉舟拧着湿透的警服,“比永定河的水还凉。”

浮板撞上岸边礁石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顾清让的怀表卡在礁石缝里,表盘玻璃裂成蛛网。陆沉舟用染血的绷带缠住他手腕:“定情信物破了相,顾博士可要陆某赔?”

“赔个钟点。”顾清让突然扯开他衣领,蘸血在锁骨画了串摩斯密码,“劳烦督察长当回活体密码本。”

朝阳刺破晨雾的刹那,血码在阳光下显影成德文坐标——正是日军瘟疫工厂的位置。陆沉舟突然将他抵在礁石上,鼻尖相触:“顾博士这算盘打得响,连人带命都要算计。”

“彼此彼此。”顾清让屈膝顶开他,“陆督察长胸口的刺青密码,不也等着顾某来破译?”

远处传来汽笛长鸣,永定河面浮起串白灯笼。灯笼上“囍”字在晨光中褪成骷髅,第十七辆瘟疫列车正缓缓驶出河底隧道。顾清让的白大褂在风中猎猎作响,忽然肩头一沉——陆沉舟的军氅还带着体温与沉水香。

“顾博士要是染了风寒,”那人已大步走向河岸,“洞房时扫兴得很。”

血色朝霞中,十七号桥墩轰然坍塌。腐尸们托着碎镜残片,映出地下百米处的日军总实验室。顾清让的怀表在废墟中逆跳,陆沉舟的刺青褪色成顾氏族徽。当瘟疫列车再次鸣笛,车头白灯笼的“囍”字已化作“殓”字,最后一节车厢的冰棺里,静静躺着与顾清让面容相同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