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别心软
苏彩云拢着狐裘的手微微发抖。
这草包何时学会搬出圣旨压人？她强笑道：“妹妹误会了，我们不过是……”
“不过是想替我管教下人？”苏烬欢截住话头，“不如现在进宫，请陛下评评理？”
“不可！”顾明姝尖叫着扑过来，“今日之事若是闹到了御前，我爹定会打断我的腿！”
苏烬欢冷哼：“顾小姐打我侍女耳光时，怎没想到御前对质？”她突然抬高声音，“来人！备车！”
院外响起杂沓脚步声。
苏彩云终于绷不住温婉假面，死死攥住苏烬欢手腕：“你非要让侯府沦为笑柄？爹爹在朝中本就与不少官员结了梁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爹爹树敌众多，不差这几个碎嘴的。”苏烬欢甩开她的手，指着缩在角落的贵女们冷笑，“礼部侍郎家的，光禄寺少卿家的——”她忽然揪住顾明姝衣领，“还有你，顾侍郎的掌上明珠！”
沈如霜突然跪地叩首：“求王妃息怒！奴婢贱命一条，不值得王妃这般得罪权贵。”
“闭嘴！”苏烬欢扶起她，锦帕按在她伤口上，“今日若由着她们作践你，明日就敢踩到我们侯府甚至广陵王府的头上！”
苏彩云眼底闪过怨毒。
这蠢货何时变得这般难缠？她咬破舌尖逼出泪光：“妹妹非要为了个婢女与所有人为敌？”
“为敌？”苏烬欢忽然凑近她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姐姐方才看戏时，嘴角都快翘到耳根了——”温热呼吸喷在苏彩云颈侧，“真当我是从前那个任你摆布的傻子？”
苏烬欢话落，一把抓住顾明姝的手腕就往外拽，嚷着要进宫见皇上。
顾明姝吓得腿都软了，眼泪鼻涕糊了满脸，鞋底蹭着地砖拼命往后缩。
苏烬欢手劲大得吓人，十根手指头跟铁箍似的钳在她胳膊上，顾明姝实在没辙，干脆扑通跪在地上死死抱住苏彩云的腿。
胭脂铺里顿时乱作一团。
货架上的瓷瓶叮当乱晃，掌柜的缩在柜台后头直擦冷汗。
“都住手！”
门口突然传来冷冰冰的嗓音，苏烬欢扭头一看，自家大哥苏君衍穿着深紫色朝服立在门槛外，腰间玉带在日头下泛着寒光。
他刚下朝就往这边赶，官帽都没来得及摘。
苏烬欢手一松，顾明姝“哎哟”一声栽倒在地。
苏君衍不紧不慢跨过门槛，玄色官靴踩着青砖发出咔哒声。
他先扫了眼小妹泛红的眼眶，又瞥见沈如霜脸上鲜红的巴掌印，脸色瞬间黑得像锅底灰。
“哥……”苏烬欢揪着裙角往他身后躲。
顾明姝见状一骨碌爬起来，抹着眼泪抢先告状：“苏大人您来得正好！我们原是好心劝王妃别被那贱婢带坏了，谁知王妃竟要拖着我去御前告状！”
“带坏？”苏君衍突然嗤笑一声，吓得顾明姝打了个嗝。
他慢悠悠转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本官倒要请教顾小姐，我苏家嫡女做事，何时轮到你们顾家教规矩了？”
这话像盆冰水浇下来，顾明姝后脖颈直发凉。
她这才注意到苏君衍虽然嘴角带笑，可那双凤眼里半点温度都没有，活像在看个死人。
“不、不是这个意思……”她舌头直打结，“我们只是担心王妃……”
“啪”的一声，苏君衍突然拍在黄花梨桌面上，震得茶盏跳起半寸高：“顾大人真是教女有方！前日户部查账查出三万两亏空，我正愁没人去陛下跟前分说，倒不如让顾小姐代父陈情？”
顾明姝“扑通”跪下了。她爹在户部当差她是知道的，要是真被革职......
想到家里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姨娘，她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王妃饶命啊！”她突然发了疯似的扇自己耳光，啪啪声听得人牙酸，“是我嘴贱！是我没规矩！您就当我是个屁给放了吧！”
苏彩云脸色煞白地往后退，却被顾明姝一把扯住裙角：“彩云姐姐你帮我说句话啊！咱们方才不还说要给王妃挑胭脂赔罪吗？”
这下苏君衍终于正眼瞧了瞧这个庶妹。
苏彩云今日穿了身水红襦裙，发间攒着金步摇，打扮得比正主还像王妃。
他眯起眼睛打量片刻，突然笑出声：“彩云今日这身倒喜庆，不知道的还当你要出阁呢。”
铺子里响起几声憋笑。
苏彩云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精心描画的远山眉都跟着抖了抖。
“哥。”苏烬欢悄悄拽他袖子。她本意只是想吓唬这帮碎嘴的，没想到大哥直接把顾家老底都掀了。
苏君衍反手握住妹妹冰凉的小手，转头又是春风化雨的模样：“如霜，带王妃去马车上等着。”
见人走远了，他才掏出帕子慢条斯理擦手，“顾小姐今日受惊了，本官这就派人送你回府。”
两个带刀侍卫应声而入，架起瘫成烂泥的顾明姝就往外拖。
苏彩云刚要开口，就听她大哥轻飘飘补了句：“彩云也回吧，以后别胳膊肘往外拐。”
回府马车里，苏烬欢扒着车窗偷瞄大哥脸色。
苏君衍正闭目养神，忽觉衣袖被轻轻扯动，睁眼就见小妹捧着个油纸包凑过来，里头躺着块桂花糖。
“哥，吃糖。”小姑娘眼睛还肿着，倒先冲他笑出一对酒窝。
苏君衍心里那点火气顿时散了，接过糖块含在嘴里，甜得直皱眉：“下回要整治人记得叫上侍卫，别自己动手。”
“知道啦。”苏烬欢把头靠在他肩上，“其实如霜教过我好多法子，就是今天太生气了，被冲昏了头脑。”
“沈姑娘倒是把你教得心软。”苏君衍冷哼，“换作是我，早把她们舌头拔了喂狗。”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兄妹俩的说话声渐渐轻了。
谁也没注意后头跟着辆灰扑扑的马车，苏彩云死死攥着撕烂的帕子，指甲在手心掐出月牙印。
苏烬欢跟着兄长登上马车后，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方才自己似乎把原著女主苏彩云得罪狠了。
她懊恼地揪着裙角，眼眶微微发热，可细想今日所为又觉痛快。
唯一担忧的，便是顾明姝说的会给苏家惹祸。
“大哥……”她蔫头耷脑地扯了扯苏君衍的衣袖，“我是不是给家里招麻烦了？”
苏君衍眸色骤冷，将今日那些官家小姐的嘴脸刻进心里。
父亲刚替圣上筹得三十万两白银，既解了军饷之急又充盈了内库，此时圣眷正浓烈。那些欺负妹妹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