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入夜,十三娘
“阿恹,你真会开玩笑。”
“这庙里哪有恶鬼?”
阴九悬浮在半空中,镜身照向上下左右。
破庙本就不大,这一照便如掌上观纹,纤毫毕现。
白恹道:“镜兄,恶鬼会骗人。”
阴九道:“是,恶鬼是会骗人,可我找了半天,别说恶鬼了,连个人都没照见。”
白恹不置可否。
这话他是认同的。
镜子里的确没照出恶鬼。
也没照到人。
因为阴九的镜子,照不出来他。
阴九见白恹不说话,便继续道:“阿恹,你别忘了,陈刀头他们都是鬼,他们说城南有恶鬼,肯定是在骗你,这话信不得。”
白恹皱眉,依旧不语。
这下子,阴九有些搞不懂了。
“阿恹,爹娘可都在天上看着呢。”
阴九语气凝重:“你跟兄弟说实话,你是不是怀疑那老道士是恶鬼?”
在那密室之内。
白恹就说了,他怀疑老道士是恶鬼。
虽然说的很圆滑,进退自如。
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阴九却不觉得那是一句玩笑。
这次,白恹开口了,含糊的来了句:“镜兄,你觉得我师父是恶鬼吗?”
恶鬼会骗人,各种意义上的。
阴九打了个哈哈:“老道士虽然骗你,但他不是。”
白恹道:“我也觉得师父不是。”
“你凭啥也觉得不是?”
阴九叫道:“别忘了,他把你钉成那个吊样子,是冲着要你命去的,你不会真把他当你师父,真以为你得什么癔病了吧?”
白恹道:“镜兄,你的理由很充分,可你为何觉得师父不是?”
阴九被问住了,支支吾吾的道:“这个,那个……”
“哎呀,总之我自有我的道理。”
“你相信我就是了。”
阴九含糊的转移话题:“那你又是因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
白恹抬头看天:“三阴教的事你少管。”
好吧,阴九确实不想管三阴教的事。
在它看来,这三阴教就是那老道士用来骗白恹的。
根本就不存在。
不过,在老道士是不是恶鬼这件事上。
这对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达成了共识。
很默契的不去谈论。
而就在这时。
阴九忽然有所感应。
“阿恹,有人过来了。”
“你确定是人?”
白恹愣住,什么人在天黑后会跑到破庙来?
这庙里连个神像都没有。
求神拜佛都磕碜。
怕不是恶鬼吧。
“真的是人,还是个女人,屁股很翘。”
阴九的镜面正对着破庙的大门。
往外看,是月色朦胧,漆黑一片。
但白恹却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大红衣裳,头发高高盘起,发丝之间更有鎏金簪饰,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子。
而且,女子手中还提着一盏灯笼。
上面写着个囍字。
白恹皱眉,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阴九:“她衣服如此宽大,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阴九嗤笑道:“精怪的事你少管。”
自己是精怪,而白恹虽然也有些不凡,却是肉眼凡胎。
自然不能一概而论。
这时候,破庙外的黑暗被驱散。
那提着灯笼的红衣女子走进了破庙,在大殿门口止步。
夜下破庙,女子踏月。
白恹心中发紧,握紧了手中的桃木法剑。
这法剑是师父给的。
有道法加持,应当能护自己周全。
“小郎君莫怕。”
红衣女子柔声道:“深夜来访,实数冒昧,只是奴家寻人心切,故而才出此下策。”
白恹没有回答。
白天不寻晚上寻?
什么寻人。
怕不是要吃人。
白恹不说话,红衣女子也不管,只是道出自身来历。
“好教小郎君知道,奴家乃清凉山人氏,虽说山中多恶鬼,但平日里小心提防,却也相安无事。”
说到这的时候,红衣女子俏脸上皆是愁容。
阴九看的心都要化了:“阿恹,你是铁石心肠吗?外面那么冷,你不让人进来坐坐?”
“镜兄,恶鬼是会骗人的。”
“但这是个女人。”
“女人更会骗人。”
白恹可不管阴九是什么想法。
换他,他是不敢放进破庙里的。
师父临走前说了,他早上去山中给人做法事,但法事没做完,那个恶鬼很难缠,只在晚上出现。
现在师父走了。
却来了个红衣女子。
说不得,就是那个难缠恶鬼。
师父有分辨恶鬼的法门。
只恨自己癔病没好,学不了。
白恹和阴九的话不是在心里说的。
因此,红衣女子便皱着眉看向白恹,以及那面镜子。
阴九道:“阿恹,赌不赌,她一定是在看我。”
白恹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红衣女子。
只要对方有踏入破庙的意思,自己就用法剑给她捅个对穿。
“小娘子别怕。”
阴九叫嚣道:“你不是要寻人吗,尽管说来。”
红衣女子却置若罔闻。
就像上阴真人那样听不见阴九的话。
红衣女子叹了口气继续说:“我要寻的人,乃是家中兄长,说来也和山中的那只恶鬼有关。”
“那恶鬼狡猾,混入家中骗走了家兄。”
“奴家也知这事太多寻常。”
说到这,红衣女子潸然泪下:“恶鬼骗人,便要吃人,本想着家兄已遭毒手,可今日山中来了高人,断定家兄还活着,只是浑浑噩噩不能自己。”
“那高人给了这盏灯笼,内有家兄生辰八字,一路引着奴家到贵庙。”
“想来,家兄便在庙中。”
“原来如此。”
白恹冷漠的道:“但你来错地方了,庙里没有你兄长。”
阴九叫道:“阿恹,你真傻,那城南的恶鬼吃了那么多人,说不定这会儿她兄长的冤魂就在庙里看着呢。”
白恹怔住:“有道理。”
“那是,快把我的话转达给小娘子。”
“她和老道士一样,都听不到我说话。”
白恹把阴九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红衣女子。
后者如遭雷击,神色更加凄苦。
“倒是忘了城中也闹鬼。”
红衣女子擦了擦眼泪,对白恹作揖:“多谢小郎君告知,奴家十三娘,还未请教郎君名讳。”
“阿恹,不是你的功劳别沾边。”
白恹瞥了阴九一眼,拱手道:“我姓阴,名九。”
十三娘愣住。
脸色上满是不可思议。
“原来如此。”
十三娘咬牙切齿,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白恹。
那眼神中的深意。
白恹看不懂。
“阴兄,奴家要回去了,咱们改日再会。”
十三娘转身便要离开。
这下子,倒是让白恹更迷糊了。
这十三娘若是恶鬼,为何如此姿态,说走就走。
莫非真是自己想多了。
其实是个人不成?
可要是人,为何从始至终不曾踏入庙中半步?
白恹手中法剑在手,还有陈刀头给的阴冥司令牌。
他自认为有底气,便开口道:“十三娘,我有一事不明,你为何不进庙?”
十三娘顿住,头也不回的道:“庙里有一只恶鬼,我本领低微,故而不敢擅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