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破城门
长街尽头，浴血的钢铁巨兽们沉默矗立。
马征的眸光透过面甲缝隙，落在远处依旧火光冲天的平北将军官署方向。
“整队！”他沉闷如金铁摩擦的声音穿透面甲，“警戒四方！凡有靠近者，杀无赦！”
二十六骑肃然列阵，残破的槊锋再次前指，如同受伤却更显凶戾的钢铁荆棘，牢牢扼守住通往北门的咽喉要道。
幸存的羌骑早已魂飞魄散，零星逃入深巷的动静，根本不足以让他们分神。
……
……
距离这片血海炼狱两条街巷之外，两条侥幸脱出的羌骑溃兵正亡命奔逃。他们甲胄散乱，满面烟灰血污，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快！快跑！那些铁疙瘩不是人！是恶鬼！”
一人边纵马边嘶声哭喊，腿脚发软。
另一人则不断惊恐回头，仿佛身后有择人而噬的阴影。
“敛将军……八百骑……全完了！全完了啊！”
就在两人仓惶冲过一个巷口转角时——
“咻！咻！”
两道凌厉的破空声骤然袭来！
“噗嗤！”
“呃啊！”
骑马在前的羌骑后心猛地一痛，一支精钢弩箭透胸而出，带出一蓬血雾，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停留的箭羽，追马落地。
另一人惊骇欲绝，刚要拔刀，一道黑影已如鬼魅般欺近。寒光一闪，冰冷的环首刀精准地抹过他的咽喉。
鲜血狂喷，他捂着脖子嗬嗬作响，瞪圆的双眼看清了袭击者的面容——火光映照下，正是那从官署大火中逃脱的王凝之与牛七。
王凝之眼神冰冷，看也不看地上抽搐的尸体，动作麻利地在那被弩箭射杀的羌骑尸体上擦净刀锋血迹。
“拿马！”
牛七迅速上前，夺过两匹受惊战马的缰绳。
王凝之翻身上马，动作矫健，他深吸一口混杂着烟尘与血腥的空气，猛地一夹马腹。
“驾！”
战马嘶鸣，载着王凝之与牛七，朝着北门方向狂飙而去。
马蹄踏过青石路面的血洼，溅起暗红的泥点。
远远地，北门城楼那冲天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已清晰可闻。火光将城门洞照得如同白昼，赵晨率领的轻锐死士仍在门洞内与守军进行着寸土必争的惨烈搏杀。
王凝之眼中精光暴涨，气沉丹田，胸口猛地鼓起，清朗却又带着无上威严与穿透力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混乱的战场上空，压过了一切喧嚣：
“姚——襄——已——死——！”
“降——者——不——杀——！”
这八个字，如同九天落下的惊雷，又似寒冰地狱吹来的朔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北门战场。
城头上，正张弓搭箭、或搬运滚木礌石的守军动作猛地一滞。
城门洞内，正与赵晨部死士搏命厮杀的羌兵，手中刀枪不由得慢了半拍。
那些浴血奋战、几近力竭的赵晨麾下轻锐，闻声精神大振，疲惫的身躯里仿佛又注入一股新的力量。
“姚襄死了？！”
“主公……死了？！”
“不可能！主公神勇无敌……”
惊疑、恐惧、绝望如同瘟疫般在守军心中疯狂蔓延，王凝之那清瘦却如渊渟岳峙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带着某种神秘的信服力。
尤其当几个眼尖的羌兵认出，那正是哪位今日白天入城的主将时，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粉碎。
“哐当！”
不知是谁手中的环首刀率先掉落在地。
“姚……姚将军……”
一个守军队正失魂落魄地喃喃。
军心，已经摇摇欲坠。
“轰隆隆——！！！”
几乎就在王凝之喊声落下的同时，城外，如同蛰伏巨兽苏醒的恐怖轰鸣骤然爆发，大地颤抖。
刘礼统帅的攻城大军主力，如同压抑许久的滔天怒潮，终于奔赴到了北门之外。
无数火把瞬间点亮了城外原野，如同燎原之火。
“城门将破！将士们！随我杀入谯城！诛叛逆！复王土！”
刘礼激昂的怒吼响彻军阵。
“杀——！！！”
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如同海啸般扑向城墙，早已准备就绪的云梯、冲车、撞木，在如林刀枪的护卫下，向着北门发起了排山倒海的猛攻。
箭矢如飞蝗般泼洒上城头，压制着已然动摇的守军。
城内的压力骤然倍增。
城门外排山倒海的攻势，与城内王凝之那诛心的呼喊、以及赵晨部死士骤然爆发的反扑，内外交攻，成了压垮守军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顶住！顶……”
城门守将绝望的嘶吼被淹没。
门洞内，浑身浴血、如同血人般的赵晨，敏锐地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战机。
“郎君到了！援军到了！兄弟们！开——门——！！！”
赵晨的咆哮带着破音的疯狂，他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卷刃的长刀狠狠掷出，逼退一名扑来的羌兵，随即在几名同样伤痕累累死士的拼死掩护下，扑向那被“天雷”炸得焦黑变形、裂开巨大缝隙却仍未完全断裂的巨大城门栓。
火药已经没有了。
“用刀！撬！砸！”
赵晨怒吼，抄起地上半截断裂的矛杆，狠狠插进城门栓的裂缝中。
其他死士也疯了似的，用断刀、斧头、甚至直接用血肉模糊的手抓住扭曲的铁锁，用尽全身力气撬动、砸击。
“咔嚓——嘣！”
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
那根饱经摧残、承受了无数撞击与爆炸的粗壮横木，终于在内外交攻的巨力下，从裂缝处彻底断裂开来。沉重的铁锁也扭曲崩落。
“开——门——！！！”
赵晨用肩膀死死顶住一扇城门，嘶声力竭。
幸存的十余名轻骑，如同濒死的野兽，爆发出最后的力气，与赵晨一起，用身体，用残存的意志，推动着那两扇包着厚重铁皮的巨门。
嘎吱——嘎吱吱——轰隆！
北门，这谯城最后的屏障，终于在付出了无数生命的代价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轰然洞开。
“城门已开！杀进去！”
城外的刘礼看得真切，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长剑直指洞开的城门。
“杀——！！！”
早已等候在城门口的精锐前锋，如同决堤的洪流，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踏过满地同袍与敌人的尸体，汹涌澎湃地冲入了谯城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