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以命为钥
马蹄声如雷，越来越近。
“禁军至少有三百人，“墨羽贴在洞口侧耳倾听，声音冷峻，“我们只有二十三人。“
宁王迅速做出决断：“分三路撤离。墨队长带影阁的人引开追兵，韩先生和赵虎走水路去联络我们在北境的旧部。“他转向林微，“你跟我直接去皇陵。“
“现在？“林微攥紧手中的影阁令，令牌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可我们只有一支玉簪...“
“另一支在皇陵，“宁王从怀中取出一块羊皮地图，“先帝驾崩前，曾密谕我父王将阁主玉簪藏入他的陵寝。伪帝掘地三尺也没找到。“
韩先生捂着受伤的肩膀，脸色苍白：“殿下，若传言属实，开启军械库需要'以命为钥'...“
“我会想办法。“宁王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你们按计划行事，半月后在老地方会合。“
墨羽单膝跪地，向林微行了一礼：“属下会派死士引开追兵。请阁主保重。“说完，他打了个手势，影阁众人如鬼魅般消失在枫林中。
韩先生还想说什么，被宁王一个眼神制止。老谋士叹了口气，跟着赵虎向另一条小路撤去。
转眼间，山洞外只剩林微和宁王二人。秋风卷着红叶呼啸而过，远处隐约传来喊杀声和兵刃相接的脆响。
“走。“宁王拉起林微的手腕，钻入一条几乎被灌木完全掩盖的小径。
山路崎岖难行，林微的裙摆被荆棘划出道道裂口，小腿上布满细小的血痕。但她顾不上这些，肩膀上的血契越来越烫，脑海中不断闪现青铜门的画面，仿佛有某种力量在召唤她。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她喘着气问。
宁王头也不回：“怀疑过。梅妃手札证实了猜测。“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知道得越少越安全。“宁王突然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禁军很快会发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林微想起一事：“那个墨羽...可靠吗？“
“他父亲是先帝的影卫统领，全家死于伪帝之手。“宁王拨开面前的树枝，“他等这一天等了十年。“
天色渐暗，两人翻过一道山梁，皇陵终于出现在视野中。夕阳为巍峨的陵墓镀上一层血色，神道两侧的石像生沉默伫立，宛如守护亡者的士兵。
“皇陵有守军，“宁王压低声音，“我们从侧面的排水道进去。“
借着暮色掩护，两人潜到陵墓西侧。宁王搬开几块松动的石块，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潮湿的霉味夹杂着某种奇异的香料气息扑面而来。
“跟紧我。“宁王点燃火折子，率先钻了进去。
排水道狭窄低矮，两人只能弯腰前行。黑暗中，林微的肩膀突然一阵刺痛，血契的金纹在皮肤下微微发亮，竟照亮了前方的路。
“这是...“宁王惊讶地看着她泛着金光的肩膀。
“血契在指引方向。“林微指向左侧岔路，“走这边。“
通道逐渐向下倾斜，空气越来越稀薄。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道石门，上面刻着繁复的符文，中央是一个与血契形状相同的凹槽。
“需要你的血。“宁王取出匕首。
林微伸出右手，宁王在她掌心划了一道小口子。鲜血滴入凹槽的瞬间，石门无声滑开，露出一个宽敞的墓室。
墓室中央是一具金丝楠木棺椁，周围摆满了各式陪葬品。最引人注目的是棺椁上方悬挂的一幅画像——画中的先帝威严英武，眉宇间与宁王有七分相似。
宁王在画像前跪下，恭敬地磕了三个头：“皇祖父，孙儿来取您留下的东西了。“
林微学着他的样子行礼，肩膀上的血契突然金光大盛，照亮了整个墓室。棺椁旁的一块地砖无声移开，露出一个暗格。
“果然在这里！“宁王从暗格中取出一支白玉簪，与林微那支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簪头的梅花花蕊是金色的。
就在两支玉簪相距不到一尺时，它们同时发出嗡鸣，金光与红光交织，在空气中形成一幅立体地图——正是皇陵西侧落凤谷的详图！谷底某处闪烁着耀眼的紫光，旁边浮现一行小字：“以血为引，以簪为匙，以命为钥。“
“我明白了，“宁王突然说，“'以命为钥'不是要牺牲性命，而是需要先帝血脉的生命力作为能量开启机关。“
林微松了口气：“那我们现在就去落凤谷？“
“不，“宁王摇头，“禁军很快会搜到这里。我们得先解决眼下的麻烦。“
正说着，墓室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宁王迅速熄灭火光，拉着林微躲到棺椁后面。
“仔细搜！“一个粗犷的声音吼道，“皇上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林微屏住呼吸，能清晰地感觉到宁王紧绷的肌肉和沉稳的心跳。就在追兵即将进入墓室的刹那，她肩膀上的血契突然一阵刺痛，脑海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她能控制这些人的行动！
几乎是本能地，她集中精神，想象着那些士兵转身离开的画面。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外面的脚步声真的停了下来。
“头儿，这边查过了，没人！“一个士兵喊道。
“继续搜别处！“领头的不甘心地命令，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微浑身脱力，差点瘫软在地。宁王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你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她虚弱地摇头，“就是...想着让他们离开...“
宁王眼中闪过震惊：“血契的力量...你能影响他人的意志？“
“可能只是暂时的。“林微喘着气说，“我们得抓紧时间。“
两人按地图指引，从墓室另一侧的密道前往落凤谷。这条密道比之前的宽敞许多，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萤石，照亮了前路。
“先帝真是深谋远虑，“宁王感叹，“二十年前就为今日之事布局。“
林微想起一事：“你父王...是怎么死的？“
宁王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伪帝设宴毒杀的。那年我七岁，亲眼看着他吐血身亡。“他握紧拳头，“伪帝以为斩草除根了，却不知父王早将玉簪藏入皇陵，还秘密训练了一批死士保护我。“
林微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轻轻握住他的手。宁王似乎有些意外，但没有挣脱。
密道尽头是一道青铜门，门上刻着与血契完全相同的符文。两支玉簪同时剧烈震动，挣脱他们的手，悬浮在空中，分别嵌入门上的两个凹槽。
“最后一步，“宁王深吸一口气，“需要你的血。“
林微上前，将手掌贴在门中央。鲜血渗入符文的刹那，整扇门亮起耀眼的金光，缓缓开启。一股带着金属气息的冷风迎面扑来，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两人都惊呆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整齐排列着数百个铁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兵器：寒光闪闪的刀剑、泛着冷光的铠甲、造型奇特的弓弩...最令人震惊的是洞穴中央的十台巨型器械，形似投石车，但结构更为复杂。
“这就是...先帝留下的军械库？“林微声音发颤。
宁王快步走向最近的一个铁架，取下一把长剑。剑身出鞘的瞬间，寒芒如秋水般流淌，剑脊上刻着“诛逆“二字。
“玄铁打造的兵器，“他难掩激动，“削铁如泥，远胜禁军的装备。“
林微走向洞穴深处，那里有一张石桌，上面放着一个紫檀木匣。她刚靠近，肩膀上的血契就剧烈跳动起来，仿佛在欢呼雀跃。
匣子里是一卷金册和一块龙形玉佩。金册上记载着先帝对伪帝罪行的控诉和传位密旨的副本，而玉佩背面刻着“如朕亲临“四字。
“这是...“宁王跟过来，看到玉佩后脸色大变，“调兵虎符！能号令边关三十万大军！“
林微刚要拿起玉佩，洞穴突然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
“不好！“宁王护住她，“有人触动了机关，洞穴要塌了！“
两人顾不得许多，抓起虎符和金册就往外冲。刚跑出青铜门，身后就传来轰然巨响，整个军械库被坍塌的岩石彻底掩埋。
“怎么会这样？“林微惊魂未定。
“先帝设下的最后一道保险，“宁王沉声道，“军械库一旦开启，一个时辰后就会自毁。这样即使被敌人发现，也无法利用。“
他们按原路返回，却在皇陵出口附近听到了打斗声。悄悄探头一看，只见墨羽带着十几名影阁死士正与数倍于己的禁军厮杀，地上已经倒了不少尸体。
“墨队长撑不了多久，“宁王皱眉，“我们得帮他们。“
“怎么帮？我们只有两个人。“
宁王嘴角微扬：“现在我们有这个。“他举起龙形虎符，“禁军认识虎符，只要看到它，就会...“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突然从暗处射来，直取宁王咽喉！林微尖叫一声，下意识扑过去推开他，箭矢深深扎入她的右肩。
“林微！“宁王接住她瘫软的身体，眼中杀意暴涨。
一个穿着禁军统领服饰的中年男子从阴影中走出，手中弓箭还保持着发射的姿势：“宁王殿下，好久不见。“
“陈锋！“宁王咬牙切齿，“伪帝的走狗！“
陈锋冷笑一声：“皇上早就料到你们会来皇陵。交出虎符和密旨，我可以给你们个痛快。“
林微疼得眼前发黑，但血契的力量再次涌现。她集中全部精力，想象着陈锋放下武器的画面。令人惊喜的是，陈锋的眼神突然变得迷茫，手中的弓箭“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统领？“旁边的士兵困惑地看着他。
陈锋晃了晃脑袋，似乎很困惑自己为什么会放下武器。宁王抓住这个机会，高举虎符厉喝：“禁军听令！先帝虎符在此，即刻放下武器！“
月光下，龙形玉佩泛着威严的光芒。禁军士兵面面相觑，不少人已经下意识地垂下武器。
“别听他的！“陈锋回过神来，怒吼道，“那是假的！皇上说了，宁王谋反，格杀勿论！“
军心开始动摇。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微强忍剧痛站起身，将影阁令举过头顶：“影阁听令！诛杀逆贼陈锋！“
墨羽见状，立刻带领影阁死士高呼：“诛杀逆贼！“声浪如雷，震得皇陵簌簌落土。
禁军中突然有数十人倒戈，挥刀砍向身边的同袍。原来这些人早就是影阁安插的内应！局势瞬间逆转，陈锋见势不妙，转身就要逃跑。
宁王冷哼一声，从地上捡起一把弓，搭箭拉弦，动作一气呵成。箭矢破空而出，正中陈锋后心！
“这一箭，是为我父王。“宁王冷声道。
剩下的禁军见统领已死，纷纷跪地投降。墨羽带着伤痕累累的死士们走过来，单膝跪地：“属下救驾来迟，请阁主恕罪。“
林微已经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向前栽倒。宁王及时接住她，发现她肩上的伤口流出的血竟然是金色的！
“这是...“墨羽瞪大眼睛，“血脉觉醒！“
“什么意思？“宁王厉声问。
“先帝血脉在生死关头会觉醒特殊能力，“墨羽快速解释，“金血意味着她正在继承先帝的'天听'之力。“
宁王抱起林微：“最近的安全处在哪？“
“三十里外的青云观，“墨羽起身带路，“观主是我们的人。“
一行人迅速撤离皇陵。林微在半昏迷状态下，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金色的海洋中，无数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梅妃抱着婴儿哭泣、先帝在密室中书写密旨、年轻的林丞相跪在伪帝面前宣誓效忠...
最令她震惊的是最后一个画面：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真正的林清棠，站在悬崖边，手中握着那支白玉簪，纵身跃入万丈深渊！
“不！“她惊呼一声，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素雅的厢房里，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
“醒了？“宁王的声音从床边传来。他看上去憔悴了许多，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显然很久没休息了。
“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宁王递来一杯温水，“墨羽说这是血脉觉醒的正常反应。“
林微试着活动右肩，发现伤口已经结痂，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疤痕。她将梦中所见告诉宁王，特别是林清棠跳崖的画面。
宁王神色凝重：“看来真正的林清棠确实已经死了。她可能是发现了伪帝的秘密，选择自杀也不愿被控制。“
“我们现在怎么办？“
“韩先生已经联络上了北境大军，“宁王眼中燃起斗志，“三日后，我们将举兵南下，直取京城！“
林微心头一震：“要打仗了？“
“伪帝的罪行必须清算，“宁王握紧她的手，“而你...是先帝血脉的最后传人，军心所向。“
林微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深深卷入这场权力斗争，无法抽身了。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影阁令和虎符，肩上的血契微微发热，仿佛在回应她的思绪。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墨羽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殿下，探子来报，伪帝已经调集十万禁军北上，同时...“他停顿了一下，“影阁叛徒带着一支特殊部队正在逼近青云观，他们中有能破解'天听'之力的异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