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章 背包里的东西
“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琳琳问。
我没回答,闷头跟着小护士一起朝病床走去。
很明显,前妻话里有话,琳琳应该也听出来了——“小未婚妻”的事并不单纯。
只要是张玲钏出现的地方,事情都不单纯。
虽然我一万个不想见到她,但她的出场确实给了我一颗“定心丸”: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失踪的“小未婚妻”确实是冲着我来的。
可我……没惹过谁……吧?
“那是你前妻?”
站在病床前,护士长首先发问。
我点点头。
“挺招人烦的。”
我乐了。
“她是在夜跑途中顺便过来的吧?”小护士在我背后小声问道。
我扭头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真让她猜对了,这座医院确实是在她的夜跑路线附近,而且是在夜跑路线的折返点上。
小护士的这个发现倒是提醒了我:平心而论,有谁会在看望病人前先换好运动套装呢?只有张玲钏这种雷打不动坚持自己生活习惯的人。
但看她浑身上下一滴汗也没流的状态,估计是早就算计好了:换上衣服后先从家门口打车到这里,然后再一路慢跑回家。
奇怪,如此一来,她今晚的慢跑距离不就比平时短了一半儿吗?
正想着,老民警将一条薄薄的,黑色的布带递到我手里,这东西在医院的白色床单反衬下显得很扎眼。
细看之下,这条黑色布带是弹性蕾丝材质,大约三指来宽,整体呈筒装,筒的一端有一个洞,另一端有一大一小两个洞。
布带上面隐隐散发着一股子怪味,凑近了一闻,是血腥气无疑。
“认得这东西吗?”老民警问。
我摇摇头。
琳琳伸手接过那条布带看了看,闻到血腥气后又闪电般的丢还给我,说道:“这不是蕾丝手套吗?”
“手套?我还以为是露脚指头的袜子呢。”护士长笑道。
“确实是手套,”小护士说,“是女孩遮盖手腕上的伤疤用的。”
“你怎么知道的?”年轻民警脱口而出。
“我……”小护士犹犹豫豫。
“你是哥特萝莉?”琳琳问。
“不是!我只是……”小护士低下头,“只是在玩剧本杀时见过。那时游戏主持人的手上戴的就是这种手套,解谜的关键性证据就隐藏在这个手套的下面。”
“都上班了,还老想着玩。”护士长训诫道。
“对不起……”
“伤疤?”年轻民警又问,“具体是指什么伤疤呢?”
“比如自残留下的割痕。”
“哦!”护士长突然一拍脑袋,“对对对!今晚太乱,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这东西还是我从那女孩手腕上摘下来的呢!”
说完,她扭头看向我:“你!闻到血的气味了吗?!这就是她自杀过的证据!!”
证据确凿,不由得我不信。
“喝的烂醉、身上有伤、还有潜在的自杀倾向,不能放着不管啊。”老民警轻轻拍了拍大腿,“她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小护士摇了摇头,扭脸看着我,意思很清楚:你干嘛不问他?
老民警也扭脸看向我:“你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吗?”
我摇摇头。
确实不知道,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老民警盯着我的脸看了足足有十秒钟,然后向所有人发问:“有人看见她怎么跑的吗?”
大家彼此看了看,没人目击整个过程。
“那么是谁发现这女孩跑了呢?”老民警又问。
“是个老头。”护士长说道,“一个老头告诉护士站她跑了。”
“不会是那个坐轮椅的老头吧?”我笑了,刚才围观群众里,就属他吃瓜吃的最凶。
“猜对了,就是他。”
我目瞪口呆,这老头年轻时干过狗仔不成?进不去警卫室的门,转头就跑去找病床上的小姑娘?
“你去一趟监控室,调一下信息。”老民警对年轻的同事说。
“我!我带路!”小护士几乎把小手举起来。
“谢谢!”年轻民警点点头,“你是叫‘白梓茹’吧?”
小护士点点头。
“那就麻烦你啦,白护士。”
小护士腼腆的摆了摆手。
等到俩人消失在大厅拐角后,老民警伸手拍了拍我的背,示意我单独跟他去走廊深处的楼梯间里聊聊。
琳琳想跟过来,被他阻止了。
“那你把包留给我。”琳琳瞪着眼睛说,我想了想,她这么做有一定的道理(防止老民警私下检查背包),于是照办。
进了楼梯间,老民警把门关上,从屁股口袋里拔出一支电子烟,凶猛的抽了一口。
脸上的表情无比享受。
“警察也抽电子烟?”我说。
“没办法,家里的两个女人都讨厌焦油味,所以我只能抽这个,而且只能守着油烟机抽。”他悻悻然把电子烟从嘴上拿开,扭头看向我,“说到女人,你的女人缘是不是太好了点?”
“你是指?”
“病床上躺一个,身边有一个,前妻还为了你的事专门跑一趟。”他笑了,“幸亏我不信佛,如果我信佛,肯定现在就给你磕一个,你已经把‘未来佛、现在佛和过去佛’都凑齐了。”
我哈哈大笑。没想到,这一脸严肃的老哥也有幽默的一面。
“其实我认识你,在看你手机前我就知道你是谁。”
“啊?”我吃了一惊。
“你是我闺女学校的老师。”
“你女儿也在筑友大学上学?学什么专业的?”
“和你不是一个专业。她只是上过你的公选课,还给我发过好几条你上课的视频。”他又抽了一口,“她夸你上课风趣幽默,同学们听的很开心,她自己则是每堂课都不落下。其实那小丫头从小就不爱上课,打着骂着都不想去学校,十五岁就学会了逃课。就这么个死丫头,长这么大就没喜欢过读书,连我们都觉得她是出了窑的砖——定型了、改不了了。偏偏她听你的课时就突然有了这么强的主动性,不可思议,真是奇了怪了。”
“谢谢。”
“我不是在夸你……”他收起笑容,把烟插回口袋,“于公于私,我只是想提醒你:别瞎搞,别利用学生的好感,更别祸害他们。”
“我确实没有,不骗你,可以对天发誓。”
“发誓是小孩干的事儿……”他沉吟了一下,“你真不知道那女孩的联系方式?她如今去向不明,搞不好会有生命危险。”
“真的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这个未婚妻是他们硬扣在我头上的!”我抬高了音量,“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未婚妻’到底是谁。”
“确实没法相信,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她。”老民警的思路很清晰,“我猜你前妻见过她。既然你对整件事都不清楚,为什么刚才不拦着她,反而放她离开?”
他说的对,刚才确实该把张玲钏留下问个清楚。
“可能是我上头了,没注意这个事。”
“你们俩刚才吵的确实很凶。”
“我和她算不上和平离婚。”
“跟律师离婚不可能和平。”
类似的事他肯定见过不少。
这会儿功夫,楼道里的人声渐渐嘈杂了起来,估计是年轻民警和小护士回来了。
“走吧,出去说。”他拉开楼梯间的门。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他又回头看向我,用十分严肃的口气问道:“你确定没祸害过学生?”
“发誓没有。”我说。
然而,现实很快就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楼道里,护士长和琳琳正在激烈争吵,黑色背包软趴趴的躺在地上,背包的拉链已经被扯开,里面的东西摊满了整张病床。
那些都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带有血迹和白斑的肮脏床单……
几近透明的避孕套……
男性的平脚内裤……
还有一件筑友大学建校百年庆典学生T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