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梦游仙境（上）
沈星河对求仙痴迷的近乎幼稚，没想到办起正事来却雷厉风行。
他当即吩咐备车，不过盏茶的功夫下人便已办妥，一辆外表朴素内里却极为宽敞舒适的马车很快驶到听涛小筑门前，那拉车的两匹马也是神骏非凡，毛色油亮，步伐沉稳有力。
林默与沈星河登车坐定，马车便平稳地驶离了青云城西郊，沿着官道向西北方向行去。
此时春日风光正好，官道两旁田野青翠，农人耕作其间；远处青山如黛，白云悠悠。
微风拂过，带来泥土和青草的芬芳，令人心旷神怡。
马车行驶约莫半个时辰，前方便看到一片规模不小的村镇。
林默看着窗外，觉得这村镇有些眼熟...这不正是他之前买梨子和葡萄的那个地方吗？
沈星河见林默对着窗外凝目张望，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仙师，这里名叫‘百工镇’，也是我沈家所建，是为了安置‘天工坊’的匠师及其家眷所用。”
“匠师们来自天南海北，有的故乡离青云城不止千里，他们背井离乡来天工坊谋个营生，难免想家，我干脆便弄了个镇子，把他们家眷一并接过来。如此一来，匠师们方能心无旁骛，安心于器道。”
林默：“？？？？？”
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了安置自家工匠，专门建了一座城镇？！一座屋舍俨然，街道干净，商铺、酒肆、学堂一应俱全的城镇？！
这手笔...林默再一次被沈星河或者说沈家的财富和格局深深震撼了！说富可敌国简直是在侮辱人家。
这么一算，自己刚才是在人家“员工家属区”买的伴手礼...
林默苦笑一声，索性破罐破摔，从储物袋里掏出那个用油纸包着的朴素包裹，拿出里面的梨子和紫葡萄。
“一起尝尝吧，你们天工坊匠人家属种的水果。”
林默拿起一个梨子递给沈星河，自己顺手捏起一个葡萄塞进嘴里，故作轻松道。
沈星河先是一愣，随即扫了一眼那包裹用的油纸，哪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他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接过梨子就大大地咬了一口，汁水四溢。
“嗯！清甜爽脆！好梨！多谢仙师！”
林默此时实在忍不住了，问出了盘旋心头已久的问题。
“沈公子，恕林某冒昧，以公子家世之显赫，财富之雄厚，足可享尽人间富贵，逍遥快活一世，为何偏偏对这虚无缥缈、清苦艰险的仙道，如此执着呢？”
沈星河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敛去。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此事说来话长，仙师既然问了，星河也好把这压在心里的陈年旧事吐露一番。”
沈星河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田野，仿佛穿越了时空...林默一看他这架势，后悔刚才应该再买几斤瓜子才对。
“那是在我四岁多的时候，一个初雪的清晨，庭院里的梅花刚刚绽开。我正在园中嬉闹，忽然天降异彩，一位须发皆白、身着素麻道袍的仙人，足踏祥云，自九天之上飘然而落，就停在我家院中那株老梅树下。”
“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清光，不染尘埃...我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他一落地，院中的积雪便在他脚下无声融化，仿佛那一方天地已由严冬转为早春。”
“他微笑着看看我，说我根骨天成，灵光内蕴，是千年难遇的修道奇才，问我可愿拜他为师，随他入山修行，追寻长生大道。”
“我那时懵懂，只觉得这老爷爷好厉害，能站在云上，便欢喜地点头。我父母虽万般不舍，但见仙人降临，也不敢违逆，含泪应允了。”
“于是，我便随师父走了。腾云驾雾，瞬息千里，眼前景象变幻莫测，看都看不过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最终落在了一片终年积雪、高耸入云的孤峰之巅。”
“我还记得峰顶只有一座小小的石屋，几棵老树，天上永远飘着时大时小的雪花，可我似乎从来没觉得寒冷过。”
“屋前有一池温泉，氤氲着乳白色的雾气，散发着奇异的药香。师父说那是‘洗髓泉’，每日清晨，他都会让我浸泡其中。”
“那泉水很怪，我泡在里面明明觉得水温滚烫，却又有丝丝清凉之气钻入骨髓，疼痛过后便是难以言喻的舒畅。初始我很不愿意泡那泉水，后来竟也慢慢习惯了，似乎还有些上瘾...”
“师父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往泉水里投入一些奇异草药和晶莹剔透的白色晶石，说是为了保持‘洗髓泉’的效力。”
“吃的也不是寻常饭食。有时是几颗入口即化，吃完浑身暖洋洋的果子；有时是一碗清澈见底、沁人心脾的露水；不过最多的，是各种涩口的丹药，我不爱吃，师父便总会弄些糖豆哄我。”
“白日里师父不大管我，随我在峰顶玩耍，夜晚的时候却严格要求我修炼...修炼，就是盘坐在峰顶一块光滑如镜的寒玉上，按照他教的法子呼吸吐纳。”
“每次入定后，我都会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有时甚至能飘到半空看见自己的身体坐在寒玉上打坐...有时又恍惚间分不清现实虚幻，见到通体雪白、头顶丹红的仙鹤落在我身旁，与我讲些听不懂的玄妙道理...”
“随着我渐渐长大，见到的奇景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奇...有时漫天星斗仿佛触手可及，星河倒垂，流淌入那洗髓泉中；有时一轮巨大的明月悬在峰顶，月光凝成实质的银纱，披在我身上；还有一次，我甚至看到极远处的云海中，有巨大的宫殿楼阁虚影在沉浮......”
林默听得入神，这描述如此生动具体，绝非一个四五岁的孩童能凭空编造。
“如此过了将近三年。”沈星河的声音忽然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释怀的迷茫。
“我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一天早上我醒来，石屋空了，师父也不见了。只在冰冷的石桌上留了一张字条...‘师徒缘尽，好自为之’。”
“我慌了，四处寻找，呼喊，可始终没有人回应我。我害怕极了，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惹得师父生气不要我了，只要我好好打坐入定，师父可能就会回来了...”
“于是我想爬到寒玉上打坐，不等到晚上，白天就开始，可是...”，沈星河的声音忽然有一丝颤抖，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可是...寒玉居然裂开了！我又跑去洗髓泉...泉水冰冷刺骨，已经开始结冰了。”
林默不自觉的寒毛直竖，他没想到这故事走向急转直下，从一个仙气飘飘的求仙故事转瞬间变成了鬼气森森恐怖故事。
“我害怕了，怕极了，一时一刻也不想在这峰上多待，我想自己下山...结果一脚踏空，从陡峭的山壁上摔了下去...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了家中温暖的床榻上。”
林默皱眉...他本能的感觉故事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