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双生暗涌（上）
沈蔷的尖啸如同濒死兽类最后的悲鸣，在空旷奢华的门厅里疯狂回荡，带着能撕裂喉管的力度狠狠撞向铺着昂贵石材的冰冷地面和挑高的穹顶！她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和剧痛的禁锢下显得如同蚍蜉撼树，徒劳而又惨烈。
陆野立在巨大的门廊阴影交界处。隔绝了外界风雨的黑伞被他信手搁在旁边的黑色金属伞架上，金属碰撞声轻得几乎被沈蔷的嘶喊淹没。他没有任何制止的意图，也未曾回头。那身影如同一块被雕琢成完美人形的深海玄冰，将所有喧嚣与反抗都凝固在周身三尺之外的绝对零度里。只有他那自然垂落在笔挺深色西裤侧缝的左手，几根修长的手指在无人可见的死角极其轻微地、缓缓地、一下下地捻动了一下，如同在拈着不存在的无形丝线。
“韩松！”陆野低沉冷硬的声音穿透了混乱，如同手术刀精准切割开喧嚣的肌腱，“送沈小姐上去。三楼，观雨间。”他的指令极其明确，不带丝毫情绪的冗余。话语落下的瞬间，他挺拔的背影已无声转向，深黑的衣角只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人已朝着与楼梯截然相反的、走廊更深处那一片巨大黑暗的静谧书房方向走去。脚步沉稳，每一步都踏在厚实地毯上，无声，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将这疯狂挣扎的碎片彻底隔离抛弃在他意识之外的门厅。
“是，先生！”韩松应声利落，箍着沈蔷手臂的铁钳如同精密的液压机械，再次加注力量！冰冷强硬的指力瞬间嵌入沈蔷被反剪手臂内侧最脆弱的皮肉和关节韧带里！
“呃——！”剧痛如烧红的钢针贯穿神经！沈蔷的挣扎力量被瞬间抽空大半！身体本能地因剧痛而痉挛蜷缩！
“老实点！”老赵也在另一侧恶狠狠地低吼，用力攥紧沈蔷的另一只手臂！两个男人的力量如同冰冷的钢铁牢笼，完全钳制着她！
沈蔷眼前阵阵发黑，缺氧和剧痛让她几乎失去知觉。那盘旋而上、在壁灯光下反射出冰冷丝光的白色螺旋楼梯轮廓，在她因泪水和痛楚而模糊的视野里扭曲、变形、旋转！化成了那记忆中通向地狱死地的、散发着血腥气的致命涡流！
韩松和老赵一左一右，如同押解着刑徒，几乎是强提着她沉重的、无法承力的身体，粗暴地将她拽向那如同巨蟒张口般的楼梯入口。沈蔷残缺的意志在强烈的死亡恐惧驱使下再次爆发！她用那只受伤较轻的右脚，不顾一切地狠狠向后蹬踹老赵的小腿骨！
“咔嚓！”一声闷响！
老赵猝不及防，吃痛下发出短促的低吼，箍着沈蔷的手也本能地松了一瞬！
机会！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重心失衡瞬间！沈蔷用尽残存的意志和最后一点力量，借着韩松箍着她往楼梯口推压的巨力，整个人如脱力般猛然向右前方的楼梯立柱方向狠狠地扑撞过去！她不是要挣脱！她只想避开那个正在旋转、吞噬生命的中心涡眼！
“砰！！！”
裹挟着巨大惯性力量的躯体重重地砸在冰冷光滑的白色大理石立柱上！
额头侧面撞在坚硬的棱角边缘，瞬间眼前金星狂舞！钝痛伴随着温热粘稠的液体立刻沿着额角滑落！鲜红的血！腥热的血液糊住了她的左眼！
意识在猛烈的撞击和血腥气中短暂剥离！如同灵魂被甩出了破碎的躯壳！
眩晕！耳鸣！尖锐的蜂鸣穿刺着双耳！
视线在猩红和黑暗的交叠中疯狂旋转下坠！
……
无数道冰冷的、深色木质弧线在视野中疯狂向上飞掠！是螺旋楼梯的内壁！身体在完全失控地高速旋转下坠！冰冷的绝望死死扼住了心脏！
……
下方！那冰冷如镜、倒映着上方扭曲光影的黑白大理石地面！正以恐怖的速度直直朝她的瞳孔中心放大！
……
更清晰了！
扼在她咽喉上的那只手！那只骨节分明、血管清晰如同老树枝干般盘结着力量、指甲修剪得异常干净整齐的男性大手！此刻清晰得毫发毕现！青灰色的皮肤纹理！凸起的血管！因极度用力而紧绷扭曲的指关节！死死地勒在她最脆弱的喉管之上！窒息！死亡的绝对寂静！连自己的心跳和血液倒流的声音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那飞速接近的、冰冷坚硬的死亡之镜！
……
瞳孔死死盯住下方！在急速缩小的视野边缘、那致命撞击点的侧前方！一个冰冷的、闪着微弱幽光的金属碎块遗落在光洁的梯级角落！是一枚戒指！一枚……款式极其简洁古朴的铂金指环！上面镶嵌着一颗微小的、在坠落光影里闪着幽冷红芒的宝石……像血！
这枚戒指的形状！在她旋转坠落的视角里无比清晰！深深烙印在濒死的瞳孔最深处！
现实与虚幻的壁垒，被这一撞彻底粉碎！
在巨大冰冷的立柱和血腥气的双重刺激下，这段纠缠沈蔷的“前世”死亡记忆，前所未有的清晰！前所未有的具象！死亡本身的冰冷触感和那只手的每一个狰狞细节，甚至那枚遗落在楼梯下的戒指形状，都在撞击的剧痛中如同烙铁般深深烫进了她的意识！
“呃啊——！”现实中，沈蔷的身体如同被电流贯穿般剧烈痉挛！在额角涌出的温热血液和剧烈撞击的眩晕中，她瘫倒在冰冷的地面，双手痛苦而徒劳地抓向自己的喉咙！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如同漏风破鼓般的嗬嗬抽气声！瞳孔因为真实的濒死体验而扩散开巨大的、空洞的绝望！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剧烈抽搐！
老赵被这突如其来的疯狂撞击和沈蔷随后如同癫痫发作般的恐怖状态吓得脸色惨白，本能地退后了一步。韩松显然也被沈蔷这彻底失控的剧烈反应惊了一瞬！但他强韧的心理素质和极强的控制力让他立刻恢复冰冷。
“够了！”韩松厉喝一声，试图震慑沈蔷这癫狂的状态！他一只手死死按住沈蔷在地上痉挛的身体，另一只手强制性地去扳开她扼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他的动作粗暴而冰冷！
就在韩松带着黑皮手套的手指冰冷而强硬地钳住沈蔷死死扣住自己咽喉、因绝望痉挛而扭曲的手腕，并反方向用力扯开她手臂的瞬间——
光线。
光线透过昂贵建筑巨大的挑空空间落下，门厅壁灯昏黄的光晕如同舞台的追光。
恰好照亮了韩松因发力而向前侧倾的身体角度。
照亮了那几根死死扳动沈蔷手臂的手指……
在沈蔷被眼泪、血水和惊骇撕碎、因极度恐惧而瞳孔放大的混乱视线中——
在韩松那只戴着黑皮手套、紧紧抓握着她的手腕的左手无名指根部……
一个异常清晰的、略微尖锐突兀的硬物形状，在柔软的皮手套表层下面……清晰地隆起！
那形状！
那隔着皮质而显现的硬物的轮廓！
简洁！流畅！带着一个明确无误的、象征着……指环结构的圆环形基础形状！甚至……在皮质光滑的表面某个特定反光角度下，沈蔷那极度混乱惊恐但此刻被强烈视觉刺激钉住的瞳孔，似乎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细微、不易察觉的、隐藏在隆起指环内侧边缘位置、比周围光线略为不同的一……点点极其微弱的冷光反射？！
那形状！那可能的镶嵌宝石导致的微小反光角度！
——与记忆幻象中、急速坠落的濒死视角最后看到的那枚遗落在螺旋楼梯底部的、闪烁着幽冷红芒的铂金指环！
形状！
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