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长舌婆失算巧嘴妇,槛内人情动槛外人
话说贾母八十大寿,阖家上下忙里忙外整整操劳了大半月,方渐渐的止住了,那些王孙公子来往客人也都如云散尽,府里便忙着收拾庭院,打扫厨房仓库。
这一日,柳五家的正和几个厨房里的婆子忙着收拾杯盏和剩下的鱼肉菜蔬,几人正自议论,一个便说:“往年虽也操劳,但好歹剩下些,上面也有赏,怎么今年只剩这些,连老祖宗的打赏都没了,一点油水也没捞着,可是白辛苦一场。”
一个又说:“可不是,这家大业大的,我们累死累活,好歹也沾些油星子也是好的,竟一年不似一年,他们吃肉,我们连汤也没捞着喝一口,可不是白忙活。”
柳五家的便道:“可别说这话,如今这府里比不得往日,越发艰难了,咱们虽辛苦了一场,不落下什么褒贬便阿弥陀佛了。”
那一位便道:“柳嫂子这话说的叫人不爱听,难道我们辛苦了一场,得些好处不应该?也忒叫人寒心了些,明明是上面有赏,都叫那脸酸心硬的克扣住了,你管着这厨房,得的油水自然粗些,有赏无赏你自然不放在眼里,这会子却说风凉话,那像我们,成日家脸苦心酸的,把腰累成骆驼背,还得张大了嘴巴接你嘴角滴下来的油水。”
柳五家的忍气道:“各位好嫂子,你们都省些吧,等事情都忙完了,我自然请你们。”
众人正议论着,只见春燕的妈进来笑道:“好嫂子们,忙呢!我来和你们讨口茶吃。今年这天不知怎么了,才四月多,便热得受不了。”
一人便冷笑道:“我说祝家的,现如今你女儿春燕在宝二爷那边当差,攀上了高枝,只怕就要母鸡变凤凰了,那里多少好茶没你吃的,却来我们这里现眼。”
这老祝妈立马怒道:“横竖这茶不是从你裤裆里出来的,你心疼些个什么。我姑娘攀不攀高枝,变不变凤凰,还轮不到你来说嘴!你一家子才是黑心黑毛黑嘴的老母鸡呢。你们背地里说主子的坏话,我都听见了,嚼的好舌根子!我这便回二奶奶去,看你还嘴硬,驴吊嘴似的。”说着便转身出去。
那几位婆子一听这话,脸便黄了,连忙闭了嘴,向柳五家的使眼色。
柳五家的早放下手里的活,跑出来拉住笑道:“祝嫂子,你老人家别和她们一般见识,她们原不知高低,嘴也没个把风的,得罪了你老,我这里给你赔个不是。我这里有的是好茶,你老闲了只管来喝,我这便给你泡去。”说着,便强拉老祝妈进来。
那几个婆子见状,赌气出去了。老祝妈道:“这窝黑母鸡,还来劲了,等我回了二奶奶,看她还有气无气。”
柳五家的忙赔笑道:“好嫂子,你老最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她们糊涂油蒙了心,咱们怎么也跟着她们胡闹。现如今老太太八十大寿刚过,家里家外还没忙定,主子奶奶们也乏了,我们不说勤谨些,替主子奶奶们分忧,反到为了这鸡毛蒜皮的事去聒噪她们不成。再说,你老就是去了,一者奶奶们不一定得闲,这大热天的,反到白跑一趟。二者就是顶起嘴来,红口白牙,当头对面,她们几个若死活不承认,你老也没个人证,弄不好她们反咬你老一口,却不好说。那些奶奶们素来都是爱清静的,何况忙了这一月,如今好不容易清静些。她们心情倘若不好,不说你殷勤,反到说你多事,搬弄是非,却是不好。再或者,你老就算把她们都告倒了,于你老也捞不着什么好处,倒白得罪了她们。大家一个院子里混饭吃的,有的是磕磕碰碰,将来少不得谁求着谁,弄僵了又有何趣。再者说,我是这里的头,你老倘若把她们告了,连我也有不是,我自然是逃不了罪责,顶多罚个把月的月钱罢了,但这里没了我,今后你老要是闲了,热了渴了,想来这里歇歇,也不方便不是。俗话说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大人不计小人过,你老菩萨一样的心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丢开手算了,且当饶恕她们这一回。等她们回来,我好好说说她们,保准以后她们都不敢了,对你老恭恭敬敬的。”
柳五家一通长篇大论的话,说得老祝妈也没话说,只得把心里的火熄了,过来坐下。柳五家的早泡了一碗茶递来。
老祝妈喝了茶,便起身要走。柳五家的忙又从笼屉里拿了几个五仁馅的热包子来塞给她。老祝妈假意推脱了几次,还是收下了,悄悄收在衣内,便朝怡红院这边来。
这边众婆子见她去了,方咂嘴作舌的进来道:“我说柳嫂子,你也忒会做人,我们整日家跟着你忙里忙外,口干舌燥,油星子没捞着,倒落了一身的不是。那老货来了,又不是你亲家,你倒殷勤,反说我们不明事理,这是哪门子的晦气,偏偏让我们给撞上了。”
柳五家的忙笑着敞开桌子,收拾了些热腾腾的包子和几样菜蔬,又端来几盏清茶,便请众婆子坐下,笑道:“那原是个老货,老糊涂了的,你也说了,还和她一般见识。我只不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给她一碗茶和几个包子吃,不就打发了吗,值什么!咱们也得了清静不是。”众人都笑了。
一人便道:“按理说这个月的月钱该下来了,别打赏没有,竟连月钱也发不下来。”
另一人便道:“可不是,要是那样,我们可就艰难了,我家里那窝子孽障崽子,还等着这点钱买米下锅呢,若再迟些不来,还不知到哪里打秋风呢。”
那一位又道:“不会吧,俗语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府里再怎么艰难,也不至于就到了这个地步。”
一人便道:“我听说前儿老太太寿诞正日,那琏二爷就和那位撕破了脸,当着众人给她难看,气得她直吐血,还不是因为钱的事,我看她以后还怎么管人当家。”
柳五家的忙止住众人道:“快别说了,说起这事,众人都反了,还是周瑞家的带的头,这里过路人多,恐又被人听了去,别刚去了一位游神,又来个巡海夜叉,我这里可再没白馒头送瘟神。咱们知道的事,只各自烂在肚子里罢了,咱们且骑驴看唱本,在这府里一日,也学那和尚撞一天的钟。”说着便不断拿眼瞅着外面。众人都悄悄笑起来,便又吃茶不提。
却说老祝妈一路往怡红院来,才来至沁芳桥,迎头便看见春燕和五儿从那边过来,手里提着食盒。老祝妈忙叫道:“春燕,你过来。”
春燕和五儿笑着过来。五儿忙叫了声“干妈好”。老祝妈也不搭理。春燕便道:“妈这会子不在那边园子里,来这里做什么?”
老祝妈拉了春燕到一处花柳丛边悄悄道:“这些天宝二爷可好?他都吃些什么?一日吃了多少?可还像从前那样和你玩笑?”
春燕立时红了脸,嗔道:“干妈大老远来问这些干什么?”
老祝妈嗔道:“你别不服好,我问你的话你照实回答便是,这都是为了你的将来。”
春燕急了,转身便走。老祝妈骂道:“你个作死的小蹄子,快给我回来。”
春燕又只得红着脸回来道:“干妈究竟是怎么了,今日怎么突然大老远的跑来问这些不相干的。”
老祝妈呸了一声道:“好你个不知好歹的小蹄子,你好不容易到了那里,却端着金饭碗装清高,将来让你老娘讨饭去?”
两人正说着,五儿却突然跳出来笑道:“你老放心,宝二爷呀,已经把春燕姐姐相中了,才回了老太太和太太,说明天就敲锣打鼓,八抬大轿,戴了大红花,就和春燕姐姐喝交杯盏呢。”
春燕大急,羞得满面通红,便要来打五儿,刚转身,五儿早抽身跑了,只得急忙提着食盒追了去,把老祝妈一人丢在花柳树下。
老祝妈气得直跺脚,一叠声骂道:“不知好歹作死的小蹄子,将来这府里垮了,你吃你娘的屎去。”无可奈何,老祝妈只得回去不提。
春燕和五儿两人一路绕过小山,便见宝玉从翠烟桥上过来,见了两人,便笑道:“我老远便听见你两叽叽喳喳的笑着过来,可是有什么新闻或喜事,说来我听听,也让我替你们高兴高兴。”
春燕立马红了脸,羞得无地自容,一声不言语低了头。宝玉却不解,见她面若桃花,如同中酒了一般,不禁看呆了。
五儿在一旁看着,笑得肚子疼,半晌才笑道:“当真是一语成谶,这才一会儿的工夫,竟都成真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宝玉更不解,见五儿这般好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便拉着春燕的手道:“究竟是什么喜事,快告诉了我,别只说出这半截话来,叫我直堵得慌。”
春燕羞得脸红筋胀,忙挣脱了手,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宝玉便问五儿道:“她不好意思说,既然你知道,你告诉了我也一样。”
五儿笑道:“她自己当然是不好意思说的了,宝二爷既然这么想知道,我少不得替她告诉了你。真是天大的喜事呢,她呀,就要母鸡变凤凰了,才她妈给她相好了男人了,说明天便上八抬大轿,戴大红花,喝交杯盏……”。
五儿话未说完,春燕早急了,便来撕五儿的嘴。宝玉见两人嬉笑,闹得不可开交,便欲上来劝解,怎奈五儿早朝前跑了,春燕也急着追了去。
霎时间,宝玉独自一人站在翠烟桥上,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又细想刚才五儿的话,以及春燕的神态,竟信以为真,不禁一阵失落,莫名惆怅。心想她原非家生卖断了的,要去时,也只不过是一阵风的事,这大观园又将去一个清静女儿,要不了多久,便真的是人去楼空,物是人非了。又想着自己整日家为她们担心,倘若她得了个好的,倒还罢了,若是不得人,又进了火坑,岂不叫人伤心,可自己究竟又能怎么样呢。
宝玉看着翠烟桥下的落红,悠悠荡荡的便随着流水去了,一转眼的工夫,也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禁口内吟到:“花落水流红,闲愁万锺。”
宝玉话音刚落,却听得背后有人道:“落红本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一切闲愁,只不过是心中泡影。”
宝玉忙转过身来,见竟是妙玉,知她从不轻易出庵门的,连忙作揖道:“我这‘槛内人’今日不知是烧了哪柱高香,身上竟去了些俗气,得会仙缘芳驾。”
妙玉见宝玉此时提起“槛内人”三字,脸上便有些微红,想起去年那日宝玉寿诞,自己叫人送了张拜帖,落款便是“槛外人”三字,如今时过境迁,他竟还记得,心内便有些莫名的惶惶起来。遂又微笑道:“‘槛内人’也好,‘槛外人’也罢,一切心中所想,眼中所见,皆是过往,何必挂怀。”
宝玉道:“佛曰‘众生平等’,一草一木,一花一世界,皆是有灵有情的,浊玉虽痴愚,然又不知何解。”
妙玉听了这话,脸上便有些不自在,却道:“你之一草一木一花一世界,非彼之一草一木一花一世界。你之心中所想,放不下的,只不过是一丝执念而已。白云苍狗,人间逆旅,聚散随缘。须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到头来还得自渡。”
宝玉见妙玉脸上微红,又从来没和她说过这么多话,一时忘情,也是牛性发作,便道:“你既是‘慈航普度’,佛曰‘佛渡有缘人’,你如何不渡我一渡。”
妙玉一听此言,立马脸红到了脖根子,也不言语,一转身径直去了。
宝玉醒转过来,后悔失言,只恨得跺脚,巴不得给自己几个响亮的嘴巴子,却也没法,只得转身,又看着翠烟桥下的流水,只见那流水中不断有落花流下,自己的影子却映在水中,波光粼粼,荡荡悠悠,那些落花随着流水穿过自己的身影,何曾停留片刻,一转眼便随流水去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宝玉看着桥下自己的影子,不禁黯然流下泪来,口内自言自语道:“难道我的心当真都白操了。”
一语未了,却听得桥那边笑道:“你倒是好好说说,你白操什么心了。”
宝玉一惊,见是宝钗从那边来了,便连忙拭了泪道:“宝姐姐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宝钗听了这话,不禁笑道:“你当真是魔怔了,我若说‘从来处来,到去处去’,是否就合了你的意了。”
宝钗话才出口,便又觉失言,不禁微微红了脸,忙又道:“这大毒日头底下,你站在这里作什么,不小心掉了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这里又没人。”
宝玉道:“这里何曾没人了,刚才妙玉还来了呢。”
宝钗一听此言,便冷笑道:“原来你竟是为了她!你也用不着什么佛祖来渡,渡你的人在那潇湘馆里呢。”说着,竟也走了。莺儿也从桥那边捂着嘴笑,走过来跟上宝钗,一径去了。
宝玉一时茫然不知所措,只得回怡红院来。
却说宝钗、莺儿两人过了翠烟桥,往潇湘馆里来,却见紫鹃在外面晾晒衣物,便道:“妹妹可好?”
紫鹃忙道:“宝姑娘来了!姑娘才吃了早饭,在里面写字呢,也不知写的是什么。先前宝玉前脚才走,妙玉便来了,却是稀罕,都才走了没多一会儿呢。”
宝钗便笑着进来,雪雁忙来打起帘子。黛玉见宝钗来了,忙放下笔过来,拉着宝钗的手笑道:“姐姐好些天不曾来,我还以为你把妹妹忘了。”
两人拉了手坐下,雪雁忙端了茶来。宝钗见那案矶上放着纸笔,墨迹未干,便笑道:“妹妹写什么呢,给我瞧瞧,莫不是又有新诗。”
黛玉笑道:“哪里又有什么新诗,只不过是前些日子云姑娘过来,我两一时兴起,便在那凹晶馆的桥上联句,不想却偶然被妙玉听了去,竟连她也联了数句,并收了尾,原来她才是诗仙,我们竟错看了她,真是世人意想不到的。自此她便也高看我一眼,偶尔过来坐坐,竟也不似那次庵中冷眼冷心的了。”
宝钗道:“竟有这样的奇事,怪道紫鹃说她和宝玉都前后脚刚走。我这俗人竟和她错过了,不然也可去去俗气。俗语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这样一个世人意外之人,不知怎么竟和宝玉怄上了。”
黛玉心里一惊,便道:“这话怎么说?”
宝钗便把在翠烟桥上的话告诉了黛玉。又道:“那妙玉去了,宝玉尚自在翠烟桥上哭泣发呆,见我来了,还怔怔的,不知为何!可是他的呆病又发作了不成。我见他那样,便也走了,才过妹妹这边来。”
黛玉听了这话,心内早不自在,却又不好显出来,只得站起拿了那案矶上的诗笺来给宝钗看。
宝钗仔细看了一回,见题目是“中秋夜大观园即景联句三十五韵”,各句下面又都标注着姓名,遂笑道:“妹妹越发才学五车,竟成诗翁了。这云丫头也不错,只是论起妩媚风流,还是略逊了一筹,她还是改不了那小子脾气,写出来的诗句也透着一股子古灵精怪。只是我从未见过妙玉写诗,如今看了她的联句,自然是好的,没想到她竟是才学五车的,但她这诗句中透着一股子鬼气,恐非有福有运之人。”
黛玉便笑道:“姐姐说的是。那日她也说我和云姑娘的联句过于颓废凄楚了些,现如今看来,她的何尝不凄楚了,想必她也是个可怜人,只是未曾在人前提起罢了。”
宝钗道:“没想到你竟成了她的知音了。”
黛玉道:“俗语说‘物以类聚’。只不过姐姐说的福运,却只看各人造化罢了。虽那日她也说,这诗关系着人的气数,我却不信,将来的事,谁能说得清,意料得到,哪里就关联到诗上去了。”
宝钗道:“你别不信,这气数便是造化。如今你身子不好,还是少发这哀怨之音,总以保养身子要紧。却不知那妙玉来找妹妹有何话说?”
黛玉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是闲聊,她略坐了一会儿便走了。其间谈及那年我们拟的菊花诗,她很有兴致,我便给她看了。她说‘很好,难得这大观园中竟有这许多诗翁,只是可惜了’。我也不明白她为何说这话,又不好多问。她又说‘如今正是落花时节,自古才子佳人一时感慨,便有不朽的文章。我只在外冷眼看着,却也盎然’。我听了她这话,竟后悔当日没邀请她了。又想起那年我才来,作了一首桃花诗,随后又有桃花诗社,只是竟未成行,如今正是桃花纷纷的时节,我们何不邀了她来,促成一社,也不枉负了那桃花诗社之名。”
宝钗便笑道:“妹妹既有这兴致,如今又多了妙玉,且她又是位诗翁,我倒是要看看她究竟如何。只是起诗社虽说只是个玩意,但也不是容易的,一者我们老太太生日刚过,各处正忙;二者也要谋划好了,方不至于临时忙乱,况那妙玉的性情你也是知道的,轻易是请不了她的。再者请什么人,在哪里,拟题限韵等等,都得细细考量。”
黛玉道:“只怕这样一来,便错过了好时节了。”
宝钗道:“你也不用急,我看再过三两天,便好了。到时候我叫薛蝌准备些酒馔果蔬,不拘在哪里摆上几桌便好了,只是这拟题限韵、请人等,可得妹妹来操心了。”
黛玉忙拉了宝钗的手笑道:“姐姐放心,这些个妹妹倒是能的,只别再耽误了。”
宝钗轻轻掐了黛玉的嫩脸儿一把,笑道:“看把你兴头成这样,这次准误不了的。”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儿,宝钗便欲告辞。莺儿忙从紫鹃的房里拿着一缕针线和半成的穗带子出来。黛玉、紫鹃送至门外,看着两人走远了,方转身回屋子里来。
黛玉一时高兴,索性午觉也不睡了,走到那案矶旁坐了,提起笔来,却又放下,想了半晌,也没主意。
紫鹃道:“姑娘也不可太过劳神,还是睡会儿吧。”
黛玉道:“你若困了,自己睡去吧,我这会子不困,勉强睡了,起来反到头疼,你只别再聒噪。”
紫鹃见黛玉几次提笔,却又放下,想是又作诗呢,待要不管她,见她冥思苦想,恐累坏了身子,便只得笑道:“姑娘若是作诗,何不问那妙玉去,她既然高看你一眼,你两如今渐渐也熟了,且连宝姑娘也夸她,想必她是好的。”
黛玉道:“不是写诗,却是写帖子请她呢,一时却不知如何落笔,竟难住了。说这些,你也不懂的。”
紫鹃笑道:“姑娘怎么就忘了,现成摆着一位,你只管去问他不就好了。”
黛玉道:“谁?”
紫鹃只捂着嘴笑,半晌,却欲言又止,早惹得黛玉生气,羞红了脸。
不知紫鹃说出谁来。欲知后事,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