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人不露相

蒋瓛遂将所知，一一详述。

陆澜的说书场，于三月初六开业，开业前十日，免费供人听书。

其所讲三国故事，生动有趣，人物栩栩如生，且依时间脉络徐徐铺展，与他处说书人所讲零散三国故事，大不相同。

且说书场中独特歌舞表演，令人啧啧称奇。

未几，说书场便场场满座。

十日之后，说书场凭票入场。

每日座无虚席，一票难求。

陆澜旋即宣告，会不定期于说书之后，增讲一段历史人物故事或历史事件。

三月十八，陆澜讲述唐朝西园黄洞（今广西左江一带）少数民族首领黄乾曜，因不满唐朝对岭南征敛及官吏压榨，举兵作乱。

次日，京师得讯，广西都指挥耿良肆贪致民变。

三月廿五，讲述汉文帝二年发生日食，文帝下诏罪己，要求群臣进谏并减免赋税。

次日，京师现日食。

四月初一，讲述汉武帝时黄河瓠子口决堤，淹没河南、山东十六郡，武帝亲临现场指挥堵口，历时二十三年方解决。

未久，河南、山东水灾消息，传至京师。

四月初五，讲述元代郭守敬的《授时历》。

次日，钦天监宣告修订历法。

四月初十，讲述汉武帝和推恩令。

次日，朝廷发布西南土司政策。

四月十六，讲述南宋乾道九年（1173年），江浙大旱事件。

未几，朝廷接报，江西、浙江大旱。

四月廿二，讲述宋太祖“杯酒释兵权”，以和平之法解除武将权力。

次日，朝廷颁布《武士训诫录》，以训诫与律法，威慑武将。

五月初三，讲述“荧惑守心”（火星停留在心宿）天象，详述三国时期，孙权因此而避位称臣。

次日，京师现“荧惑守心”天象。

增讲的每一个故事或历史事件，次日必有对应的事件出现。

每一次，都会引发京师民众的热议。

民众惊为天人。

然而，陆澜却表示自己不懂阴阳术数。

如此反而更引起民众的惊奇，皆认定陆澜是真人不露相，将其誉为当世阴阳术数第一人。

听罢，朱元璋大为震惊。

他对阴阳术数，从来不屑一顾。

但这些事，涉及天灾、天象、地方变故与朝廷政令，怎可能预先知晓？

如此诸多巧合，实难置信！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朱元璋称帝已二十一年，一直自认，天下尽皆掌控。

如今突然出现陆澜这个异端，动机不明，令他不禁产生一丝危险的感觉。

这种感觉极为不好，他心中不由得有些慌乱。

此子断不可留！

他看向蒋瓛，语气冰冷道：“此等妖言惑众之人，速速拿下，仔细拷问！”

蒋瓛领命，便欲出门。

此时，场中音乐停了，只听见陆澜说道：“列位客官，今晚且说一段前朝旧事，乃是汉家麒麟儿骠骑将军霍去病，匹马单刀捣龙庭，直教那漠北胡儿哭断魂！”

朱元璋一怔，又是北征和漠北？

解缙察言观色，趁机道：“陛下，今晚且听此人所说故事，与明日之事相较，若有差池，再下狱拷问不迟。”

朱元璋听言，挥手示意，站在门口的蒋瓛，赶忙退回。

【第一回少年郎君承天眷】

话说汉武帝年间，匈奴猖獗，屡犯边关。

这日未央宫中，圣天子执戟问群臣：“朕欲效周宣王北伐玁狁，谁可为朕分忧？”

但见阶下闪出一员小将，年方二八，面如冠玉，声若洪钟：“臣霍去病愿领三千虎贲，直取祁连祭胡天！”

满朝朱紫皆掩口窃笑：“黄口孺子，岂知瀚海风沙险？”

谁料圣天子抚掌大笑：“朕观此子眼中星斗，必是卫青第二！”

陆澜话音刚落。

胡笳乐声起，继而琵琶曲、二胡曲、筝曲或合奏，或独奏，豪迈悲凉，扣人心弦。

解缙听得入神，不禁低语：“此曲绝妙，糅合《塞上曲》、《汉宫秋月》等古曲，婉转动人。”

朱元璋虽不通音律，亦沉醉其中。

未久，乐声止，陆澜声音又在书场回荡。

【第二回铁骑踏破贺兰雪】

且说霍将军领了圣命，点齐五万精骑。

这行军之法端的稀奇：不载粮车不备灶，但见胡儿帐前过，夺其牛羊充庖厨。

胡哨探马急报左贤王：“汉军已过居延泽！”

那左贤王正搂着阏氏吃酪浆，闻言摔了金杯：“汉儿莫非插翅飞来？速速备马......”

话音未落，帐外已喊杀震天！

原来霍将军使了个“鹞子翻身“的阵法，五千轻骑绕后断粮道，四万铁甲正面冲阵。

胡兵但见：

汉家旌旗遮日月，将军剑光照雪山。

不过三日，斩首七万余级，俘获王侯如牵羊！

此时，音乐声又起。

场内众人纷纷起立鼓掌，声震云霄。

朱元璋也情不自禁站了起来。

他前半生历经诸多血雨腥风，此刻听闻霍去病征战，仿若重回往昔战场，浑身热血沸腾。

【第三回狼山刻石惊鬼神】

霍将军乘胜追至狼居胥山，忽命三军驻马。

众将疑道：“将军莫非要祭拜胡神？”

却见霍将军大笑登顶，指天喝道：“此乃匈奴祭天圣地？今日便教它姓了汉家！”

言罢令军士：

筑坛台，燔柴火，刻石铭，书汉威！

又取匈奴祭天金人，命力士抡锤砸得粉碎：“尔等既拜金偶，何不拜我大汉真龙？”

【第四回瀚海饮马传千秋】

待得凯旋长安，圣天子亲迎三十里。

见那霍将军马鞍畔挂着十颗匈奴王印，笑问：“卿家年未弱冠，可要朕赐婚？”

霍将军仰天大笑：“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可惜！

一代名将，两年后英年早逝！

说罢，陆澜脸色沉重，将手中的折扇一收，语气苍凉：

“列位，后人皆惊觉，霍将军乃专为击匈奴而降世的星宿，七战七捷便功德圆满！”

“连茂陵的松柏都长成了持戟模样，他却永远停在最风光的年岁，不知算幸或不幸。”

“这满腔遗憾，倒应了他墓前石像的姿势：战马前蹄高扬，却永远落不到地上！”

言毕，躬身行礼。

短暂的寂静之后，场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朱元璋却脸色铁青，眼中闪着阴冷光芒。

今晚陆澜所讲，无论是北征乌桓，还是封狼居胥，都绕不开“北征”二字。

分明是以古喻今，还不是议政？

他想起蓝玉北征，久久未有消息，心中更添烦躁。

曹操征服乌桓，霍去病封狼居胥，难道是暗喻，蓝玉已经取得大捷？

但是，霍去病英年早逝，又预示什么？

蓝玉乃前太子妃舅舅，与太子向来亲厚，又是大明名将，怎会英年早逝？

他行至珠帘前。

场内的客官，正在有序退场，边走边热烈议论。

陆澜面带笑意，挥手致意。

随后，他强抑心头激动，朝乾方位雅间走去。

忽然，他顿觉身体一寒，似有杀意涌至。

他抬头，望向兑方位的雅间。

心中疑惑重重。

兑方位的雅间，为何会感觉到杀意？

不行，稍后得让陆添查查是何人在此。

朱元璋目送陆澜走向乾方位雅间，转头问道：“速去查清楚，今晚哪些人在乾方位雅间。”

蒋瓛立刻回道：“启禀陛下，太子与曹国公等在乾甲号雅间。”

朱元璋瞳孔微缩，脸上露出复杂神色。